小說新銳
作者:潘洗
潘洗簡介:
潘洗本名薑鴻琦,滿族,工程碩士,遼寧岫岩人,生於1969年4月。曾在國企從事過共青團、會計、宣傳等工作,現供職於遼寧鞍山供電公司。1995年開始文學創作,已在《鴨綠江》、《佛山文藝》、《民族文學》、《山花》、《西湖》、《山東文學》等刊物發表小說多篇,著有小說集《香味橡皮》。遼寧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電力作家協會會員,“小說北2830”召集人。
楊開泰如是說:你是我生命中的女人。確切地說,你是我生命中的女人中的一個。
——題記
剛認識張玉袖那時候,楊開泰正跟孟雙打得火熱。
第一眼印象恐怕是靠不住的,何況楊開泰醉眼朦朧中。孟雙穿一身白色的運動服,粉白相間的旅遊鞋,充滿青春朝氣的一身打扮,看上去頗有眼緣。後來再去玩,楊開泰自然還找孟雙陪,仔細端詳後才發現,她長了一張有些誇張的圓臉龐,好在一頭黑而密的過肩發,順著右臉頰自然垂落,倒是達到了瘦削臉部的效果。其實去歌廳找丫蛋兒又不是娶媳婦兒,不用那麼多說道。孟雙歌雖唱得一般,但喝酒是強項,能喝敢喝善喝,絕不扭扭捏捏推三阻四,這一點挺招人稀罕的,很多男人不就是衝著能找個小丫蛋兒陪著喝大酒才走進歌廳的嘛。最關鍵的在於,楊開泰在逐步攻城掠地的征途中發現了新大陸:孟雙的身子竟然比那套幹幹淨淨的白色運動服還白,比脖子以及整張圓臉都白。楊開泰的求索精神相當強,迫不及待開房深入研究了孟雙的膚色。皮膚雖然不是很細膩,但全身卻沒有一個痦子,是毫無瑕疵的一種白,且順滑如緞。雖然胸部的內容稍顯匱乏,但一白遮百醜,楊開泰感覺還是很滿意。隔一陣子兩人就去酒店研究一下,雖然弄得精疲力盡,但每次都能取得豐碩成果。
孟雙從楊開泰那裏賺了不少小費,少不得對他的話言聽計從。有次楊開泰順嘴說了一句,其實女人還是穿得性感一些好,孟雙轉身就去買了一件豔粉蕾絲的連衣裙套上了。等再見麵時,楊開泰皺了皺眉,笑吟吟附在孟雙耳邊說,瞧你身上的白都透出來了,走光啦,也許在床上穿會更好些。後來某一天,楊開泰跟張玉袖偶然提起了孟雙的話題。張玉袖說,三哥,你那老情人孟雙,穿一件粉色的連衣裙,我們都說太俗氣,可是她不聽,說可是楊哥稀罕呀,那時候我想,孟雙的男朋友眼光怎麼這麼土呢。這隻是個小插曲,僅僅是衣服穿著倒還不足以讓楊開泰心裏煩悶。要命的是,孟雙把自己當成了楊開泰的女人,比如高潮的時候會突然大呼小叫“老公老公……”;再比如,她開始伸手跟楊開泰要錢了,她會毫不扭捏地跟楊開泰說,我七大姑八大姨有什麼什麼事兒,借給我點錢唄。次數多了,楊開泰便提高了警惕。說到底,孟雙不過就是他相對固定的玩伴兒而已,自己壓根就沒想過更不會跟她有更深的糾葛,於是找個借口說工作忙,那麼有一搭沒一搭地維持著,心裏卻在逐漸地疏離。
但不管怎麼樣,孟雙過生日時,楊開泰還是給孟雙張羅了個生日聚會,就在櫻花酒店。男男女女一共8個人,正好坐滿一桌子。楊開泰這邊,隻有他和孫炳義兩個人,孟雙則找來了比較相熟的四個姐妹,其中就有張玉袖,還有一個叫冰冰的。冰冰還帶來了她的鐵子,據說在某銀行上班,姓關。必須承認,那姓關的家夥在泡妞方麵很有一套,連楊開泰都自歎不如。他以冰冰和他的共同名義,送了孟雙一束鮮花,附帶了一大堆美麗辭藻,把孟雙感動得眼淚汪汪的。那頓飯的氣氛莫名其妙,平日裏豪飲的孟雙竟然像個淑女一樣淺酌,而在敬關大哥時才把杯裏的半杯白酒一飲而盡。兩個人你來我往地敬起了酒,感覺整個酒桌上隻有他們倆是主人,其他人全是陪襯。楊開泰心中的別扭沒有流露出來,但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此時總有人會挺身而出,打破尷尬局麵。冰冰首先站出來,她說感謝楊大哥給孟姐姐過生日,她平生最敬重有情有義的男人,你對孟姐姐一直這麼好,我們這幫小姐妹都羨慕她。也是多半杯白酒下肚,楊開泰也不能示弱,幹了。冰冰的表現可圈可點,她跟關兩個人一唱一和,頻頻舉杯,調動氣氛,酒桌上的這種規矩人人都懂。換個角度說,在好姐妹過生日的場合,關的言談舉止也似乎應當有些節製才對,冰冰的話鋒裏似乎也顯露出一點醋意。冰冰漂亮,伶牙俐齒,且善於察言觀色,隻在歌廳呆了不到一年,就讓姓關的包養起來了,從此不用再去歌廳陪喝陪唱了。緊接著就是張玉袖,她才喝了一點點白酒就滿臉通紅,據稱是酒精過敏。張玉袖正好坐在楊開泰的對麵,穿一件咖啡色的小衫,比起孟雙那身粉色的連衣裙,倒顯得清爽而得體。對一個人的感覺有時候瞬間就可能扭轉。楊開泰其實是第二次見到張玉袖,第一次見她時應當早在一個月之前,外地的一個詩人叫海之的,來玉城拜訪本地著名青年作家曹遇春。通常情況下,凡是曹遇春外地的哥們來玉城,總會告訴楊開泰,而楊開泰也樂於出麵幫忙接待。這其中的緣由外人多不知道。跟很多人一樣,楊開泰早時也做過文學夢,無奈資質粗鄙,一直沒寫出什麼像樣的作品。發表的幾篇豆腐塊,多是曹遇春幫助向外推薦的。所以,楊開泰對曹遇春抱有一種亦師亦兄亦友的心態,不僅外地文友來玉城,就連本地一幫真假文人嘯聚吃喝,甚至就連見網友也把曹遇春拉著。海之是個不錯的詩人,自稱有“三好”,好詩、好酒、好美女。海之來玉城那個晚上,兩個半文人(楊開泰自嘲是溜邊打蹭混場的,頂多算半個)跟三個美女,喝得也是熱火朝天。事前楊開泰跟孟雙交代,你找兩個丫蛋兒來,要漂亮、能喝酒、肯出台,最好是你的姐妹,這樣好說話。孟雙說沒問題。果然,找來的這兩個丫蛋兒的確很漂亮,看看曹遇春跟海之的表現就知道了,兩個人都比平時話多了,酒自然下得也快。但關鍵時刻掉鏈子了。看他們比比劃劃喝得興起,孟雙悄悄把楊開泰叫到外邊,說不行啊,可心來事兒了,張玉袖剛來沒幾天,從來不出台。楊開泰一聽就急了,說你這叫辦的啥事兒呀?你問問那個張什麼,她下邊鑲著金邊呀?差錢還是差糧票?不行就讓她滾犢子!那天晚上到底是另外找了個小姐陪海之才算完事。在玉城,找個美女陪外地的哥們,是風行一時的接待禮儀。不久之後,在梅園小區張玉袖的床上,兩個人激烈運動後,風靜雨歇,相互摟著說話,不知怎麼又提起了孟雙。張玉袖說,世事難料啊,三個月前咱倆第一次見麵,差不多是仇人,你看我不順眼,我看你也別扭。你覺得我是在裝B,我覺得你牛B,你的一雙色迷迷的小眼睛總在瞅對方,你總是一副瞧不起別人的樣子。兩個月前,孟雙過生日那回,那天的氣氛很怪異,孟雙平時也不是那樣的,那天我就是覺得她過分了,她那樣冷落你讓你下不來台,讓我都覺得跟你一樣難堪。我還發現一個現象,每當你色迷迷的小眼睛都快笑沒了,那你一定是非常生氣了。那天不就是一幫朋友在一起聚會嘛,又不是客人挑小姐在KTV裏麵陪唱,幹嘛弄得別別扭扭的。說句實話,不知道什麼原因,我當時心裏就是心疼你,可憐你,就是想讓你有點麵子。我雖然酒量淺,但我敢喝,喝死拉倒,多大個事兒呀?張玉袖歎了一口氣,那個時候誰會想到現在呀,心一軟,卻把自己搭上了,全都被你攻城拔寨給占領了,唉……楊開泰一直沒吭聲,隻是把手放在張玉袖那異常豐滿的胸脯上輕輕地遊弋,末了才稍稍加大了力道,說袖兒,常言說得好,是我的,你跑都跑不掉;不是我的,那就趁早給我滾犢子。
那頓生日宴成了最後的午餐,之後楊開泰跟孟雙的關係徹底走向末路。冰冰跟姓關的也掰了,具體原因不明,但據孫炳義稱,兩個人已經暗度陳倉有了一腿。好事恰恰肇始於櫻花酒店那個飯局。說是在喝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滿臉桃花的冰冰跟孫炳義說,孫哥,我手機沒電了,借我手機用一下好嗎?結果她在酒局散後,磨蹭到最後,又偷偷跟孫炳義說,用你手機打的那個號碼是我的。像孫炳義這種任何時候都會見縫插針的人怎麼會浪費機會呢。當然,楊開泰也不會浪費機會,他開始追張玉袖了。
本來很簡單的事情,可是在遭遇張玉袖之後,卻變得頗費周折。
楊開泰又去了幾次碧海藍天KTV,哥幾個都找丫蛋兒陪,就他一個人枯坐著。這擱在以往,孟雙會主動過來坐在他身邊的位置上。現在,領班和那些小丫蛋兒差不多都知道孟雙跟楊開泰的事兒,所以都刻意避開讓兩個人在同一間包房出現。老實說,孟雙也沒做錯什麼,現如今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重情重義之人已屬鳳毛麟角,何況在這魚龍混雜的歡場之中。從某種意義上說,一個女人市儈一些,物質一些,可能會更好。如果一切都可以明碼標價,隨行就市,那所有的問題其實都不成為問題,這符合遊戲規則。這也就是楊開泰之流熱衷於流連歡場找樂子的最重要的原因。在他們那個圈子裏,楊開泰做事講究、敞亮是公認的,他當然希望跟他交往的人同樣講究,這個要求一點都不為過。孟雙隻是個在歌廳中陪唱的小丫蛋兒,也許她並非有意隱瞞:她的年齡,她的簡短婚史,她的前夫仍在鐵窗中度日,她年幼的女兒還撂給她媽媽照看著……這些事情本無必要向外人和盤托出,每個人都有權在心裏給自己的隱私保留最後一塊地盤,這也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手段。隻是,當男人知道真相後,他必然會失望,徹底失望,而那顆失望的種子一旦在心裏生根發芽,就一定會長成參天大樹。也許正是這個原因,楊開泰果斷地決定讓孟雙“滾犢子”。
許久之後楊開泰才深切認識到,絕對不是所有的歌廳小丫蛋兒都那麼容易泡到手的。楊開泰去K歌找張玉袖陪這很正常,張玉袖對他有好感這也是事實,可是翻來覆去總那麼幾首歌就沒勁兒了,於是決定換個玩法,改去酒吧喝酒。孫炳義充當了楊開泰尋歡作樂最堅定的同盟者,他總是開著他那輛破切諾基給楊開泰當司機。問題是,張玉袖是要坐台賺錢的,要是總跟楊開泰出來喝酒就沒得賺了,再加上碧海藍天對丫蛋兒管理得嚴,即使客人很少也不能隨意離開。有那麼一段時間,孫炳義開著切諾基拉著楊開泰,埋伏在KTV附近,這邊用電話遙控著,等那邊坐了一台拿到小費後,便拐帶著另外一個丫蛋兒悄悄溜出來,上車一溜煙開走了。當然,也有被領班扣住走不脫的時候,外邊車上的兩個人急得抓心撓肝卻也無計可施。帶張玉袖和她的一個小姐妹去酒吧喝酒,楊開泰並不吝惜小費,在這兒喝跟在KTV裏麵喝,感覺雖然不一樣,但規矩是一樣的。那時候玉城的娛樂場所小費低廉,50塊錢就夠,楊開泰他們通常是給100塊錢,說得也很直接,這是你們兩個人的份兒,張玉袖並不推辭,心安理得的收下。這麼持續了一個多月時間,有天孫炳義把人接到紅磨坊酒吧之後,喝了一點酒就領那個叫菲菲的小丫蛋兒走了,說出去兜兜風,丟下楊開泰和張玉袖揚長而去。兩個人心照不宣地慢慢喝著,一邊等人,一邊閑聊,不免有些心猿意馬。後來,在酒精作用的掩飾下,兩個人抱作一團,還接了吻。等到過了12點,孫炳義的電話都沒來,而張玉袖已經回不去碧海藍天的宿舍了。楊開泰順水推舟找了一家賓館,開了間房,隻剩下最後一間,不帶衛生間的,好在還有空調。看張玉袖喝得滿臉紅潤,有些神情恍惚,就沒換地方,將就一個晚上算了。楊開泰摟著張玉袖坐了一會兒,手在張玉袖後背的胸罩搭扣附近遊走,隻能極力壓製著內心的欲望,老覺得不能乘人之危。正是炎熱的夏季,張玉袖穿得輕薄,楊開泰很容易把裙子給脫下來,並蓋好了毛巾被,正要抽身離開,張玉袖一下子緊緊地抱住了他。於是兩個人手忙腳亂地做了一回,關鍵時刻,楊開泰突然想起一個極其嚴肅的問題,緊急刹車沒刹住,到底弄了張玉袖一身。那天晚上,直到楊開泰離開,張玉袖一直用毛巾被蓋著臉,沒說一句話。
在秋天之前,張玉袖從碧海藍天的宿舍搬出來,住進了梅園小區的一個雙室,是跟別人合租的,室友是個護士,經常值夜班。按照楊開泰的想法,最好是租個單室的,可是這樣的房子不好找,而合租相對容易並且便宜一些。梅園是個比較古老的小區,美其名曰小區,卻連物業都沒有。房子的條件自然也差些。但是,總算有了個窩,比去酒店開房好多了,畢竟酒店不安全,遇到熟人扯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