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門親事,莫家大抵是不願的。可這出於皇命,又不得不從。莫家縱使百般不願,也隻能應許,如同他三皇子青賢一般。這樁婚事,青賢與文鳶均是不樂的,文鳶一心念著那白衣少年,而青賢則不願背上這一樁政治婚姻。
眾所周知,這莫家不單是長安城巨富,更是全國首富。莫老爺的生意做遍大江南北,隻要有通商業的地方便有他莫家的勢力。隻是這莫老爺乃淡泊之主兒,並不攀勸附貴,一心隻寶貝他那三個滴水的姑娘。可這江湖、官場又都禮讓他三分,怕也是敬重他的。
青賢心裏很清楚,他父皇這次假借立功之名賜婚於莫家,為的無非是拉攏莫家當家人,用以鞏固自己的皇位江山。這樁婚姻,說到底不過是一場政治聯姻。什麼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真是可笑。而他三皇子則是這眾多犧牲品裏的一個,想到這裏,他便有一種無法道明的怒火。
青賢以為,隻要向父皇求求情,此事便可作罷。可他好似忘了,忘了權利比任何東西都要有媚惑力,特別是對於一個皇帝來講。所以他讓他的母妃向父皇求情,他知道他的母妃打小就很疼他,便也應許了他。可誰曾想到,他父皇不答應也就罷了,他的母妃因此還被他父皇狠狠的斥責了一番。看著自己的母妃在宮殿裏獨自抹眼淚,青賢便更痛恨這樁婚姻了。他那未過門的妻子,更被他稱為不祥人、掃把心。勢要報複一番,才算痛快。
可縱使文鳶與青賢再怎麼不願意,依然掩蓋不住濃烈的喜事張揚開去。莫家仍舊要張燈,要結彩,青賢的仆人們仍舊要弄新房,下定禮。在這般抬頭是紅,低頭也是紅的日子裏,中秋也不遠了。
※
古代那些繁瑣規定文鳶是知道的。她心中很清楚,明日便是中秋,明日自己便是新嫁娘了。她更清楚的是,即將為人婦的她不該再為另一個男子憂心,更不該為了他企圖逃出家門,隻為見他一麵。
可即使是一向安靜文雅的文鳶,碰上情字,也同樣按耐不住自己想要見心上人的心情。所以才會如此膽大妄為的企圖偷偷跑出家門,再癡癡的望他一眼,然後反反複複,反反複複的念,直到終老。
她望著園子裏盛開的銅鈴花發了好一陣子的呆,又到了銅鈴花盛開的日子了。然後,文鳶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股腦兒的向三妹明珂的屋子走去。平日裏,她們三姐妹的感情很是要好。即使文鳶文雅而安靜,瀾萱沉默而耐性,明珂活潑而古靈精怪,可這並不防礙她們要好。
12、3歲的時候,她們常常圍在園子裏的石桌前講自己心裏的事,那一年,文鳶喜歡上了一個14、5歲的男子。男子一襲白衣勝雪,發絲由青杉布段束起,眼睛很亮,唇紅齒白的,在銅鈴花盛開的時候。
那時候明珂看著自己文雅的阿姐滿心滿眼的愛慕,她便想,到底是怎樣的男子,足以讓她阿姐如此平靜的女子述起如此赤裸的愛戀。隻是這一想就是多年,因為在那顆銅鈴花樹下,她的阿姐文鳶再也不曾遇到她的心上人。那男子便像是無故消失了一般。
多年了,即使文鳶腦子裏的少年,已經模糊的眉眼,放淡了姿態。可她仍然記得那年銅鈴花沾上他眉心的驚鴻一瞥。所以在擁擠而吵鬧的街頭,文鳶依然可以篤定那男子便是多年前的少年。不是因為同樣的白衣,不是因為同樣由青杉布段束起的發絲,亦不是因為他明亮的眼,僅僅隻因為那驚鴻一眼,便是永生。
明珂看著自己如此驚慌失措的阿姐,臉上掛滿了芙蓉之色,不是不驚訝的。在她的記憶裏,阿姐也曾有過這種嬌羞的樣子。那還是在多年前,阿姐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望見她以為便是命定的白衣少年。那時的阿姐也是如今的模樣,額間有汗珠,手心很涼,臉上紅霞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