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覺得藥湯裏的苦味全部席卷而來,從舌尖蔓延到全身,苦得她渾身激靈,竟然打了一個顫,然後開始輕咳起來。
軒轅傾城看著她的樣子,眼底泛起疼惜,迅速走了幾步上前,直來到她的身邊,幫她拿了一顆蜜餞,放到她的唇邊。
安晚婉一愣,這才斂了眉間的苦意,感受到他手足間的柔情,水眸中霧氣彌漫,唇畔間微微漾出暖笑,張口吃下。
蜜餞入口,藥的苦味如數被驅散,隻餘蜜餞淡淡的清甜。
安晚婉低著頭,細細的嚼著,軒轅傾城墨眸深斂,將一切看入眼中:“是我不好,讓你受了這番苦。”
安晚婉的思緒翩飛,夢境與現實交錯,隻是默默的低著頭,輕輕的點了點頭:“嗯。”
前言不對後語,軒轅傾城隻覺得安晚婉興許是疲憊了,想要休息,隻好陪著她沉默了起來。
月如鉤,一室的靜寂。
永安城死牢內,陰暗潮濕一如往昔,四周襲繞著腐朽的味道,陰風從死牢的牆邊縫隙吹進來,聽在耳邊隻有不斷的“呼呼”聲,每一下都刮得人耳根子發疼,死牢中關押的都是將死之人,行事也頗為恣意,夜裏將近亥時才送了餿飯上來,隔壁牢間的幾個三大五粗的漢子立刻哄搶了上來,有幾個人是明日問斬的,碗裏依例放了個雞腿,粗狂的漢子們拿起腿張嘴就啃。
他們身上的汗酸味與餿飯的味道參雜在一起,混合成了一種極難聞的味道,那些刺鼻的氣味不斷撲入軒轅鶴堂的口鼻之中,讓他生厭得緊擰了眉。
這幽深肮髒的牢中,軒轅鶴堂一身錦袍席地而坐,穿得還是被緝拿那夜的那身衣服,此時臉上依舊麵無表情,眸中卻是一片沉寂,一身儒雅,卻有與以往的暴戾陰狠相比,多了幾分不同。
今日禦審之後,瞻仰了聖顏,連西南王都被謫貶為庶人,終生囚禁,他已是必死無疑。
人之將死,其心也靜,軒轅鶴堂已將那些浮華歸為無邊的虛物,人生在世短短幾十年,他一直在追求的竟是那些毫無意義的東西。
直到現在,軒轅鶴堂才恍然大悟過來,他張嘴便笑,頓時隻見死牢中忽現他一個人的笑聲,連隔壁狂吃著雞腿的漢子們都打了個冷顫。
因為是逆反之人,居十罪之首,最大惡極,所以獨關了一個牢房。
一旁將死的漢子們透過生鏽的鐵柵欄看著軒轅鶴堂,隻覺得他身上氣質非凡,衣料華貴,定是出自於不凡的家世,臉上驚現了鄙夷的神色,享受了半世的榮華富貴又如何,還不是與他們一樣的下場。
大家在牢裏頭,都是一樣的身份地位,這死牢內隻有誰先死誰晚死。
這些漢子本就是明日問斬,行事恣意,一個個都麵露了嘲笑之色:“你就是那個軒轅府的二老爺?三日後問斬,活到現在應該沒有這麼落魄過吧?老天開眼,終於讓你這樣的人也過一過我們這樣的生活。”
他們看了一眼軒轅鶴堂眼前沒動過的餿飯,心知是軒轅鶴堂看不上,臉上的笑得更開了:“不是我們說你,以前你那麼有銀子又有什麼用?末了臨死,都沒個人來看你,聽說今兒白日裏禦審時,軒轅府連一個旁觀的人也沒有,你後日就要死了,也沒個人來給你送換洗衣物?人活到你這個份上,也算可憐。”
這些人口中說著不敬之語,一個接著一個,隻聽隔壁牢房裏也有了動靜,有人道:“做人到這個份上,連昔日頗有些情分的正妻、妾室都不來看望,還不知如何笑得出來。”
他們口中念叨著,軒轅鶴堂卻仿佛置若未聞,一身儒雅的氣息依舊,不與這些人置氣。
有人笑道:“我若是你,還不如早早交待了後事,免得淩遲處死,連個屍骨都不留,隻剩肉片,來日地下與舊娘子們相見,麵目全非,也不好相認……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