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三式劍招(1 / 3)

第40章:三式劍招

重華宮。

且蘭拔劍出鞘,一道輕利的鋒芒劃破大殿的沉寂,燈光之下寒若秋水的劍,冷麗若雪的戰袍,戰場廝殺的聲音仿佛重新響起在耳畔。且蘭輕輕閉上眼睛,自從來到帝都,她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親手拿起劍,麵對生與死的抉擇,所有的一切都由自己決定,所有的事情都不再有倚靠。

待到天一亮,王師第二批兵馬將由她和蘇陵率軍出發,在北域大軍後路之上設下埋伏。對方絕不會想到帝都竟然抽調所有兵力以解金石嶺之困,所以隻要先鋒部隊能夠配合白虎軍殺開重圍,他們便能夠兩麵夾擊還對方以顏色。她相信靳無餘和樓樊必定不會令人失望,隻因此刻這兩員猛將便似在籠中關了許久的老虎,誰先遇上他們,便算誰不走運。

且蘭抬手輕拭浮翾劍劍鋒,眼中露出清利的神色,忽聽身後有人淡聲笑問:“都準備好了嗎?”

且蘭驀然轉身,隻見子昊不知什麼時候站在身後,正負手含笑看著她。殿外並沒有下雪,但他肩頭卻被霧水打濕了一片,顯然在外麵站了有些時候。且蘭有些驚喜,收劍上前道:“沒想到你這時候還會過來。”

子昊道:“處理了一點事情,見你宮中燈還亮著,便過來看看。”

且蘭端詳他的神色,突然問道:“是她嗎?”

子昊道:“蘇陵告訴你了。”

且蘭歎了口氣道:“我原也想過是不是她,但總覺得不太可能,她還是知道真相了對嗎?”

子昊淡淡嗯了一聲,沒有多說話,顯然不太想談論這個話題。且蘭原想問他怎樣處置含夕,但見他這般神情,便沒有再問。子昊抬手接過她手中的劍,道:“我之前傳給你的劍法,想必你已經練得熟了。”

且蘭點頭道:“你在洗馬穀便親手指點我劍法,後來又連劍譜都給了我,有你這樣用心的師父,我這個徒弟若不下點苦功,便太說不過去了。”

子昊道:“我之前教你的劍法雖然不錯,但也算不上是極高明的劍術,隻是招式巧妙靈動,頗合浮翾劍的特性,亦適合女子練習,所以我才挑了給你。”

且蘭眼中露出些許驚訝,不久前他送她的那套劍譜乃是竹苑琅軒中珍藏的道宗禦劍術,若是傳出江湖,足以令任何一人躋身當世高手之列,毫不亞於當初赫連武館的“千字徹心劍”,竟還算不上高明?子昊似乎看穿她的心思,微微笑道:“前幾日我看離司練劍,偶爾想到三招劍法,今日正好有點時間,便一起傳了你吧。”說著輕輕一振手中劍鋒,“你來奪我手中之劍,不管用什麼法子都行。”

且蘭笑道:“要奪你手中劍,那可不容易。”

子昊一手倒負身後,淡笑道:“試試何妨?”

“那你小心了!”且蘭目光一挑,身子倏地向左飄閃,同時手肘微屈,閃電般撞向他曲池穴。子昊見她不循常式,出手精準,含笑道了聲“好”,忽然手中劍光一閃,不知為何,且蘭的胳膊竟自行往劍尖撞去。且蘭不由吃了一驚,但心中縱然驚訝,變招卻絲毫不緩,手臂順勢而下,避開劍光,同時折腰向後掠去。

九夷族女子人人善舞,輕功身法也如舞蹈一般,不但飄逸,而且極美。且蘭翻身折腰,便似一條柔軟的柳枝,衣袂一揚卻似分花拂柳,擊向子昊胸口。她沒有針對子昊手中長劍出招,但每一招的目的都是奪劍,誰知剛一出手,子昊手中的劍光又是一閃,隱隱指向她掌心。且蘭心中暗自稱奇,再次出招攻他肩頭,誰知無論她如何變招,子昊手中一柄長劍總是若有若無地指向她手掌,若是他內力一催,出劍傷人隻在舉手之間。

且蘭一連變了十餘種手法,始終無法擺脫他劍勢,咦了一聲翻身後退,蹙眉看著浮翾劍思索,過了一會兒,道:“你的劍太快,我的招式還沒施出,你已經將我所有進攻的可能都封死了。”

子昊眼中透出讚賞之意,“你這麼快就想到這個道理,這一招學起來也不會太慢。無論對方的內力比你強多少,招數比你精多少,隻要你出劍比他快,贏的便一定是你。”

且蘭道:“那套傳自道宗的禦劍術已經很快了,但是跟這一招比起來,似乎還是差著那麼一絲。”

子昊道:“這招劍法之所以快,不過是因為料敵在先,隻要你能在對手動作之前判斷他所用的招式,那自然總能先其一步,用最短的時間做出最有效的反應。就像蘇陵的劍之所以快,便是因他細心而冷靜,無論何時,他都能夠注意對手每一絲細微的舉動,從而進行最精準的判斷。”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浮翾劍交回給且蘭,仔細講解其中關竅。這用劍的道理看似簡單,但真要融會貫通卻也不易,且蘭人雖聰慧,卻也用了近一個時辰才將這招劍法記住。子昊今日似乎比平常更加耐心,待她記住了劍招中的變化,再道:“你便用剛剛學會的劍法再來和我過招,這一次,我會在十招之內取你手中之劍。”

且蘭目帶思忖看了看他,點頭道:“好。”

且蘭新學來的劍法雖然不是很純熟,但是出劍的速度已經比之前快了不止一倍。九夷族的輕功雖然不及後風國的大自在逍遙法,但是輕逸靈動,飄若飛絮,和這樣的劍法配合,正是威力倍增。子昊這次並非空手,用的卻是浮翾劍的劍鞘,且蘭知道他武功比自己高出許多,每一招出手都十分小心,待到第五招時,子昊忽然虛晃一招,胸前空門大開。且蘭隻要挺劍上前,便可借機展開劍勢,但是如此搶攻,她自己的防守也會減弱,心中略微猶豫,出手便緩了一線。就這刹那之間,子昊手中劍鞘已經閃電般送出,跟著趨身向前,手掌輕輕一托,向上一送,浮翾劍便已落入了劍鞘之內。

且蘭後退兩步,愣了片刻,道:“我還以為你會用劍鞘震飛我的劍。”

子昊搖了搖頭道:“你從一開始便隻是打算怎樣才能多堅持幾招,根本沒有想著贏我。”

且蘭道:“你的武功比我高,我贏不了你。”

子昊道:“你以後遇到的對手會有很多武功高過你的人,如果因此沒有取勝的信心,那就永遠也贏不了對方,在動手的時候如果心存猶豫,那便是將性命送給對方。方才你若挺劍進招,便能將我逼退,但就是你那一絲猶豫,才讓我有了機會。”

且蘭低頭思索了片刻,道:“你說得對,不過我也沒想到你會用劍鞘來套我的劍。”

子昊微微一笑道:“當你和別人動手時,對方的精神一般會集中在你的劍上,很少會有人留意劍鞘。”他重新拔劍出鞘,指點這招劍法,複又說道:“你見過皇非用劍,皇非的劍法之所以可怕,便是因為他從來對自己充滿信心,所以逐日劍每一招出手都能發揮出極致的力量,即便是比他強大的對手也可能在臨陣之時敗在他的手中。”

且蘭道:“正是因為如此,姬滄的武功和皇非不相上下,但最終還是死在他的手裏。”

子昊點頭道:“一個人隻要對自己有信心,很多不可能的事情都會變成可能,自信不會幫你實現所有事情,但是沒有自信一定什麼事都做不成。”

且蘭抿唇一笑道:“下一次我一定要贏你。”

子昊也笑了一笑,“這一招我還是用劍鞘。”

且蘭拔劍道:“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看第三招了。”

子昊手握劍鞘隨意而立,微笑示意,且蘭手底內力透出,浮翾劍紫芒隱隱,發出輕微的鳴顫。第二招劍法雖然不如第一招變化繁複,但領會了這招劍法,且蘭出劍不但更快,而且更加銳利果斷,劍勢行雲流水,連綿不絕,幾乎沒有任何破綻。子昊唇角微帶笑意,既是讚賞亦是鼓勵。浮翾劍乃是當世第一利器,他以劍鞘應敵,始終不與且蘭劍鋒接觸,但通過劍鞘透出的真氣已足以禦敵在先。

兩人這次交手足有小半盞茶功夫。差不多數十招過後,子昊眸光微微一閃,忽然屈指輕彈,手中劍鞘嗖的一聲彈上半空,且蘭不由一愣,眼前隻見白衣飄閃,子昊已經到了她的身後,半空中落下的劍鞘不知如何重新回到他手中,不偏不倚指向她後頸。

“兵者,詭道也。利而誘之,亂而取之,攻其無備,出其不意。”子昊負手身後,朗聲念道。且蘭轉過身來,歎了口氣道:“劍法如兵法,兵無常式,以奇製勝,我不該一時吃驚,讓對手有機可乘。”

子昊收起劍鞘徐步前行,笑道:“看來這一次不用我解釋了。”

且蘭道:“無論是誰,突然看到對手將兵器扔上半空,都會有些吃驚的。這招劍法既然取一個‘奇’字,卻不知天下高手之中,又有誰的劍法當得起奇謀詭變的評價?”

子昊負手抬頭,片刻後道:“穆王玄殤的歸離劍,如龍在雲,無跡可尋,十八招歸離劍法每一招都可能生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變化。若是誰說見過歸離劍所有的劍招,那麼他一定不夠了解夜玄殤。”

且蘭道:“你們交過手嗎?”

子昊唇角微微一挑,回頭道:“今日乘興切磋了幾招。”

且蘭不由心生好奇,問道:“誰勝誰負?”

子昊沒有說話,隻是清邃的眼中透出一種愉悅的笑意。且蘭很少在他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情,以前他即便微笑,也總似隔著一層清冷的薄霧,總有些情緒讓人無從捉摸,但是今晚他似乎有些不同,且蘭說不出哪裏不同,但是他的眼睛令人感覺溫潤的暖意。她知道他並非隨興路過,也並非無意中想起這三招劍法,他這麼晚了還來重華宮,親手傳授她劍招,是怕她這次離開帝都遇上強硬的敵人。這三招劍法每一招都隱藏著幾重殺招,他沒有十分強調劍法的諸般變化,卻讓她了解了每一式招數中的劍意。冷靜的觀察力,足夠的自信,不拘一格的變化,臨危不亂的定力,或許隻有當你麵對危險的時候,才知道這些有多麼重要。無論是誰,如果能夠領悟到這其中的含義,那麼即便是在戰場上,也足以從容麵對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