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馬大步過來，在漁嫣麵前蹲下，他力氣大，背上背了個竹架，漁嫣可以坐在上麵，腰上還可以拴幾個陶罐，用來取暖。
漁嫣隻覺自己什麼也沒為他們做過，他們就這樣信任了她和莫問離……她抱起一個小姑娘，讓她坐在小馬的背上，然後牽住另一個小姑娘，大步往堆著無數翡翠礦石的地方走去。
之前幾天，她在那裏探過路，那是唯一一個地勢較緩的地方。
一行上百人，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地往回看。
阿布勒帶著老婦們站在原地，衝他們揮手。
漁嫣舉著那枚黃玉，衝她笑了笑。那隻秋千架在風裏亂晃著，還沒有凋零的幾朵忘蝶花被風吹得亂顫。她親手染的布掛在房門口，在風裏飄著，像一隻紅色的鳳尾蝶。
她在這裏生活了三個多月，還在這裏治好了忘蝶蠱。
“來。”莫問離拉住她的手，讓她跟緊自己的腳步。
“莫問離，如果不能把他們帶出去，怎麼辦？”漁嫣仰頭看著怪石嶙峋的大山，擔憂地問。
“那我們就睡在忘蝶花上，當一對苦命的野鴛鴦。”莫問離笑起來。
“誰要和你做鴛鴦，你是猴子。”漁嫣擰眉，把他的手拉得更緊了。
莫問離轉頭看她，這是他第三回與她踏上風險重重的旅途，這樣生死相依，福禍相伴，她竟都沒有愛上他，太沒天理了！
他們走的路線，全是莫問離這些天根據穀民的先祖留下來的書和地圖拚湊出來的。一走，就是兩天。
因為有太多孩子，速度很慢。在林子裏鑽來鑽去，出了滿身大汗，可一停下來，涼風一吹，又凍得直發抖，第二天晚上，小孩子們已經病了一半。
天黑了，刺骨的寒意奪去了孩子們最後一點力氣。
大馬和小馬經常在山裏轉，幾年前曾經到過這裏，於是引著大家到了一個山洞中。漁嫣中午就走不動了，雙腿開始發抖，每邁一步都覺得是折磨。她哪裏爬過這樣的山，走過這樣的路？大馬和小馬身上都背著孩子，還抱著孩子，所以莫問離隻得親自背她。
到處都很潮濕，柴火生不起來，大馬和小馬點著了獸油燈，把帶的獸皮拿出來，墊在地上，讓漁嫣坐，再把生好火的陶罐給她。眾人擠在一堆坐著，安靜地看著山洞外的雨水。
十月進來的時候，大夥兒趕緊讓開，看著它大搖大擺地擠到了漁嫣和莫問離的中間。
“十月，你也找不到路嗎？”漁嫣揉了揉它的大腦袋，小聲問：“你先去通知他好不好？”
十月累了，大腦袋擱在雙爪上，疲憊地合上了幽碧的大眼睛。
莫問離從懷中拿出用油紙包好的絲絹，上麵畫著山穀的地圖，是他根據書中記載和之前殘缺的地圖重繪出來的。絲絹上的忘蝶花汁散發著濃鬱的幽香，讓人精神振奮。
“這裏叫翡翠洞，漁嫣，一定是你上回亂說話，又常罵菩薩，所以菩薩才把你丟到這裏來。”他小聲開著玩笑，讓漁嫣看地圖上“翡翠洞”三個字。
“你不是也罵過？”漁嫣抱著陶罐稍稍暖了一下手，又把陶罐放到了莫問離的懷中，“你快暖暖。”
“你自己暖手吧，我看看你的腳。”莫問離放下地圖，拖過她的腳，扯下小狐皮靴子，用帕子給她擦拭腳底，再用小針給她挑破水泡。
漁嫣痛得直蹬腿，不停地在他身上拍打，“不挑了不挑了。”
“不挑，你明天怎麼走路？”他擰著眉，不退讓半步，堅持把水泡給她挑穿了，再抹上草藥。
漁嫣痛得半天才緩過氣來，看著他小聲說：“你臉色也不好看呢，你是不是也涼著了？我很擔心你……”
莫問離看了她一會兒，神色嚴肅起來。他胸口確實疼得厲害，這麼多人指望他，他真不能倒下，可他更不想讓漁嫣看到他胸口的忘蝶。
“怎麼了？”漁嫣又靠過來，擔憂地問。
莫問離沉默了會兒，低聲說：“我餓了。”
“你還真會說。”漁嫣掀掀眼皮，從小包袱裏拿出了烤好的野薯根，剝了皮，遞到他手邊。
“以後就這樣伺候本尊主。”莫問離斜她一眼。
“美得你，快吃吧。”漁嫣笑笑，把野薯根塞到他的嘴邊。
莫問離一口咬下去，把她的手指一起咬到嘴裏，趁她發火之前，又鬆開了牙——這樣的親昵，待出穀之後，將成為一場夢。他佯裝鎮定，打著哈欠，躺下去就睡。直到她也躺下，他的臉上才露出隻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堅定和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