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幫我請個假,我發燒,身體不舒服。”她倒在沙發上給同事打電話。
“啊?發燒了啊,那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幫你請假。不過今天美國總部派下來的人就到了,沒關係嗎?”青青有些擔心地問,畢竟最近公司到處都在流傳裁員的事情,誰都不敢鬆懈。
阮桐沒好氣地說:“我都病成這樣了,難不成還要我帶病去迎接?又不是什麼皇親國戚,愛幹嗎幹嗎,大不了這班我不上了。”
青青急忙說:“你別生氣,在家好好養病。”
掛了電話她倒在沙發上一動不動,趴著趴著就睡著了。不知睡了多久被電話聲吵醒,肚子餓得很,什麼東西都想吃,特別是肉,她開始懷念沒病的日子。
“喂?”接了電話她有氣無力地問。
“阮桐,我們見一麵吧。”說話的是林暖暖。
阮桐迷迷糊糊地問:“你誰啊?”
“林暖暖。”她說。
阮桐說:“改天吧,今天不方便。”
林暖暖以為她是故意躲著不見,於是皺眉,不耐煩地堅持道:“我想見你,就今天。”
阮桐頓時火了,林暖暖脾氣比她還要大,她招誰惹誰了,憑什麼她要見她她就得屁顛屁顛跑過去啊。她說:“我不想見你,也是今天。”說完掛了電話,倒頭繼續睡覺。
也不知道是被氣到了還是肚子餓了,她覺得自己燒得更加厲害了,抱個雞蛋在懷裏估計不出三分鍾就能吃了。許是燒得太厲害了,她睡得迷迷糊糊,夢見自己在烤燒餅,烤著烤著就聽見敲門的聲音,“咚咚咚”跟拆遷似的。
敲門的聲音越來越大,伴隨著林暖暖的叫聲,阮桐這才醒了過來,不是在做夢,真的有人在敲門。
她搖搖晃晃地開門,林暖暖怒氣衝衝地站在門口,沒好氣地叫:“你幹嗎掛我電話?阮桐,你裝什麼裝?以為自己是大明星啊,擺什麼架子。”說著她停下來,皺起眉頭奇怪地打量她,問,“你病了?”
阮桐連回答的力氣也沒有了,身體一倒癱軟在地上,林暖暖嚇了一跳,急忙抱住她,焦急地說:“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她顫抖著手用力地抓住她,虛弱地說:“先給我弄點兒吃的。”
林暖暖急忙把她扶回床上,轉身給她煮稀飯,跑出去買了青菜和退燒藥,在廚房裏一通忙活,最後端著熱騰騰的粥和青菜進來,扶她起來吃東西。
阮桐餓得兩眼都快冒綠光了,狼吞虎咽地吃起來,讚不絕口:“唔,林暖暖,真沒看出來你炒的菜挺好吃的。”
林暖暖坐在一旁削蘋果,不屑地說:“嗤,這算什麼,咱們中華文化博大精深,特別是在吃的方麵,這不過是雕蟲小技。”
“平時看你就是一副大小姐的樣,沒想到你還挺會做菜的。林言歡說你打小就在加拿大,沒看出來你還挺有手藝的。”阮桐說。
林暖暖啃著蘋果說:“你以為我們都是吃著牛排喝著紅酒長大的?我們沒你想的那麼嬌貴,洗衣做飯打零工,我們活得遠比你們想象的更努力。倒是你,我還真沒見過像你這種會病死的人,燒成這樣居然都不知道吃藥。”
“家裏沒有。”她說。
林暖暖詫異地問:“你家裏都不備藥的嗎?”
阮桐覺得不生病幹嗎要買藥,但是林暖暖難以理解,她覺得家裏必須備藥,特別是獨居的人,如果出現意外怎麼辦?像阮桐這樣,要不是她過來她恐怕病死在家裏也沒人知道。
不得不說林暖暖是個很細膩貼心的女孩,這和她給她的印象完全不同。伺候完阮桐吃飯她忍無可忍地數落阮桐:“我從沒見過哪個女孩子的房間像你這樣,簡直就是細菌培育基地,難怪會發燒。”然後在客廳裏忙開了。
收拾完客廳收拾廚房,收拾完廚房檢查衛生間,她把地板擦得一塵不染,屋子裏收拾得井井有條。最後心滿意足地坐在客廳裏喝茶,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一看時間不早了,她起身道:“阮桐,粥和青菜放桌上了,你自己熱了吃,我走了。”說完準備離開。
阮桐吃了藥退了燒,好多了,便說:“謝謝,慢走。”
林暖暖轉身出門,關了門沒走幾步猛然想起什麼來,她是來找阮桐談判的,怎麼一眨眼就成她的保姆了?正事沒辦不相幹的事倒是做了一大堆,她於是黑著臉“咚咚咚”地又跑了回來。
阮桐開門奇怪地問:“還有事?”
林暖暖漲紅了臉說:“差點忘記了,阮桐,我要跟你好好談一談。”
阮桐哈哈笑起來,說:“林暖暖,你太可愛了。”
林暖暖惱羞成怒,氣急敗壞地瞪她:“笑什麼笑,我隻是突然忘記了。”
阮桐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把她請進來,兩人坐在沙發上她笑著抹淚,問:“說吧,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林暖暖努力繃著臉,老實說,剛才同她相處得蠻融洽的,突然要發難她也不是挺容易轉換過來。可是為了林言歡,就算讓她跟她罵起來她也做得到。
“阮桐,你喜歡林言歡嗎?”她問。
阮桐毫不掩飾地說:“喜歡。”
林暖暖臉色頓時變了,咬牙說:“你不能喜歡他。”
阮桐枕著下巴看著她,問:“為什麼?”
“他不喜歡你。”林暖暖說。
阮桐笑起來,淡淡地問:“哦?那他喜歡誰?你嗎?暖暖。”
林暖暖驚愕地瞪著她,微張了嘴巴,似乎沒料到阮桐會知道。可是很快她就冷靜下來,挺起下巴說:“沒錯,你應該知道,他喜歡我。”
阮桐笑著看著眼前劍拔弩張的女孩,說:“哥哥疼愛妹妹這是理所當然的,他喜歡你也是應當的。”
林暖暖說:“你知道我指的是哪種喜歡,有些話我不想說穿,大家都是聰明人,有些事心知肚明,我希望你能做一個聰明人應該做的事情,林言歡不屬於你。”
阮桐問:“暖暖,你喜歡林言歡?”
“是。”她回答。
阮桐說:“可是林言歡不可能和你在一起,哪怕你說得對,也許他真的喜歡你,可是你們沒有未來。”
“為什麼?為什麼我們就不能在一起了?他和我並沒有血緣關係,我們隻是名義上的兄妹,為什麼就不能在一起了?”她不服氣地問。
“為什麼?暖暖,其實答案是什麼你心裏有數,否則你也不會來找我了。於你而言他就像你要不起的罌粟,碰不得,碰多了是毒。愛上一個不屬於自己的人就像戀上水中月鏡中花,哪怕跌得粉身碎骨,它還在那裏,就是不屬於你。”阮桐說。
林暖暖眼神暗下來,問:“阮桐,你有沒有喜歡過一個人?人真的很奇怪,就算擁有再高的智商再縝密的思維,可是一旦愛上了那些都失去了作用,愛上了就是愛上了,哪怕明知道會粉身碎骨,也還是想不顧一切地飛到他身邊。我不管世俗怎麼說,不管別人怎麼看,我喜歡他,我想跟他在一起,哪怕明知道是一場悲劇,我也要演得刻骨銘心,才不算辜負自己。”
阮桐動容地看著眼前的女孩,就像看見三年前的自己,心疼地伸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腦袋,輕歎:“暖暖。”
你有沒有見過這世上的另一個自己,她同你長得那樣神似,走著你曾經走過的道路,一路跌跌撞撞,有著相同的信念,稍不留神,你就能在她身上看見自己昨天的影子。她那麼讓人心疼,又那麼讓人惋惜。
“阮桐,你喜歡他嗎?”她像溺水的人在絕望裏尋找希望。
阮桐說:“一個人的喜歡叫單戀,兩個人的歡喜叫愛情。暖暖,你跟林言歡之間的愛情和別人沒有關係,你找錯了人。”
不管她喜不喜歡林言歡,林暖暖的這場戰役裏她的敵人應該是林言歡,而不是她。決定這場戰役成敗的人是林言歡,這是他們之間的戰役。
林暖暖走後阮桐吃著蘋果坐在窗前看外麵,外麵陽光明媚,可是隔著玻璃她感覺不到溫暖,那昏黃的暖光變得格外寒冷。也許生病的時候人格外脆弱,她拿著手機不停地翻著裏麵的名單,想找個人聊一會兒,找來找去,最後還是打給了許薇。
隨著年齡的增長,身邊的朋友越來越少,可以說話的人也越來越少,令阮桐欣慰的是她和許薇一直都在。
看著窗外,阮桐把自己和蘇航的事情告訴了許薇。許薇沉默了很久,低沉著聲音說:“阮桐,我知道你心裏恨著他,可是人這一生能夠遇見一個自己喜歡且喜歡自己的人不容易。如果你還喜歡他,就放下架子,跟他在一起吧,如果說卑微,三年前你已經卑微到塵埃了,如果最後的結局是幸福的,卑微又何妨。”
阮桐沉默地垂下眼眸,看著地上自己的影子,良久輕聲說:“可是許薇,我已經不是三年前的我了,三年前我可以為了愛等十年追十年不死不休癡纏十年,可是現在我不敢。”
三年的時間蒼老的不僅僅是記憶,還有心。
從氣盛到庸俗,從無知到城府,在時光的打磨中人開始變得殘忍。三年前她以為隻要有愛就什麼也不怕,可是當她一步一個腳印一步一蹉跎走過來時才發現,愛是殘忍的假象。剝開了那層糖衣,所謂愛情,都變得慘不忍睹。
“如果我還年輕三歲,隻要我喜歡,什麼都不重要,什麼我都不在乎,可是我已經不是三年前的孩子。也許我還想著他,可是我絕不會再次愛上他。”阮桐這樣說。
許薇問:“為什麼?”
“因為我怕受傷害。”她輕聲回答。
對阮桐而言,人因為愛所以最脆弱,如果不去碰觸,剩下的就隻有寂寞。可是和蘇航給予的傷害相比,那些寂寞算什麼。她寧可永遠忍受孤獨,也不要選擇一個她深愛,卻不愛她的人。
三年前,她可以肆無忌憚無法無天地向全世界宣布她喜歡他,她要得到他,不要臉地對他死纏爛打,軟磨硬泡,她都不覺得丟臉,因為那是愛。可是三年後她再也找不到當年的自己,三年的時間,她身上早已長滿了堅硬的鎧甲,每走一步步步驚心,每說一句深思熟慮。
她已經完成了從年少到長大的蛻變,拋棄了無知無畏,忘記了莽撞衝動,收斂了年少勇敢。那些孩子才有的鋒芒都被丟棄在滔滔歲月裏,她覺得她應該比從前更堅強,更勇敢,可是此刻她覺得自己是如此膽小怯弱。
害怕愛,所以忘記愛,隻要不再受傷害,這樣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