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看起來三十多歲,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衣衫整潔,看起來很儒雅。他領著兩人往裏麵走,說:“上樓吧,樓上我一般是不開放的,如果不是瑩瑩叮囑要特別關照你,我是不會把這樣好的位置留給你們的。”
瑩瑩?許瑩?
阮桐奇怪地看蘇航,蘇航看著前麵,並沒有看她。
上了樓,兩人被安排在靠窗的位置上,樓上的環境很好,老板讓兩人稍等片刻,下樓去準備了。蘇航掃了四周一眼,回頭對阮桐道:“環境還不錯吧。”
阮桐點頭,喝一口水,問:“是許瑩介紹你來的?”
“嗯。”蘇航輕聲答道,皺眉看阮桐,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最後張嘴想要說什麼,阮桐打斷他說:“我明白,好朋友。”
蘇航眉頭鎖得更緊了,聲音有些冷,問:“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相信我?”
阮桐道:“我沒有說不相信你,是你自己這樣覺得。”
“那就不要糾結在‘許瑩’這兩個字上,那就不要懷疑我。”蘇航不耐煩地說。
阮桐說:“現在到底是你在糾結還是我在糾結?我不相信男女之間的友誼,不要跟我說什麼知己或者女閨密,那是男人對女人存有欲望的時候才有的關係,那種關係叫曖昧。”
“那你呢?難道你就沒有我之外的男性朋友嗎?”蘇航問。
阮桐說:“有,但是我不會和你之外的男性朋友有任何道不明說不清的曖昧。”
“那林言歡算什麼?”蘇航問。
阮桐怒極而笑,說:“蘇航,你不會在吃一個虛擬遊戲裏的人的醋吧,林言歡和許瑩根本就不能相提並論,你不要無中生有。”
蘇航沉聲道:“阮桐,無中生有的人是你,你對許瑩反應過度了,你覺得你和林言歡沒什麼,可是我跟許瑩也什麼都沒有,我跟她不存在曖昧。為什麼你總是喜歡沒事找事?你總是喜歡給自己製造出那麼多的假想敵來。今天是情人節,我不想跟你吵架,所以我們老老實實地吃飯,不要鬧。”
阮桐抿緊了唇瞪著他,最後拎包起身:“我不吃了,你自己慢慢吃。”說完她轉身離開。
“阮桐!”蘇航厲喝一聲站起來追上去,樓梯口老板端著做好的牛排正要上樓,阮桐和蘇航一前一後地跑下來,阮桐疾步走著,越走越快,飛快地摔門離去。蘇航追出去,留下一頭霧水的老板。
“阮桐!”大街上,阮桐走得很快,幾乎要跑起來了,蘇航跑過去用力地抓住她,怒聲問:“你到底想怎樣?”
“放開我。”阮桐掙紮著用力地甩開他,她很煩,不知道要怎麼辦,她不安,害怕,很疲憊,“我不知道我想要什麼,我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麼東西已經改變了。我很不安,我感覺很累,我感覺你不再像當初那樣體貼細心,你越來越不在乎,越來越隨意,就好像要慢慢把我淡出世界一樣,我很害怕。”
“每次都是這樣,不斷地吵不斷地鬧,永遠沒有消停,每一次吵架都是我妥協,你什麼時候能夠理解我?你總是說我不夠體貼不夠細心,可是我的感受誰照顧?阮桐,你知道嗎,在這場愛情裏你總是扮演著索取者的角色,可是我呢?誰給予我?我很累,我從沒想過跟你談戀愛會這麼累,你讓我想要逃避。”蘇航怒聲說,“我們都應該冷靜一下,暫時不要再聯絡了。”說完他轉身離開。
阮桐張著嘴,望著他離開的背影眼淚突然掉下來,她仰頭望天空,然後用力地抹掉眼淚,轉身離開。
或許他們真該好好冷靜冷靜。
一月的時候一年一度的考研開始了,在這浩浩蕩蕩的考研隊伍裏她拚命地往前擠,想要擠出一個好成績來。從前她想要考上是為了蘇航,可是現在,她隻是為了考研而考研。
幾個月的時間過得很快,過完年來學校成績已經出來了,阮桐和許薇趴在電腦前緊張地查詢分數。等到終於查出來了,看見上麵的分數阮桐眼神暗了下來,她落榜了,沒有考上。
許薇拍了拍她說:“沒關係,今年考不上明年再考。”
阮桐心思沉沉的沒有應答,這時蘇航打了電話過來,阮桐回神,接了電話,沉默地對著手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該怎麼告訴蘇航她考砸了?
“阮桐,我們約個地方見一麵吧。”蘇航說。
“好,去哪裏?”她問。
“找個地方喝一杯吧,我一會兒來接你。”他說著掛斷了電話。
不一會兒,蘇航開著車來到阮桐寢室樓下,臨出門前許薇叮囑她:“一會兒見了蘇航一定要好好說,不要再吵架,相愛簡單相守難,且行且珍惜啊。”
阮桐下了樓鑽進他車內,坐下來,問:“哪裏來的車?”
蘇航說:“導師的。”說著他麵無表情地啟動車,帶著她穿過學校,彙入車水馬龍的大街上,穿過繁華的街道,最後帶她來到一家西餐廳。
他領著她進去,服務員領著他們到預訂的位置上,蘇航平靜地看著她,說:“吃什麼?點點吧。”
阮桐說:“都可以,隨便。”
於是蘇航叫了兩份經典的紅酒牛排,餐桌上兩人都很安靜,兩人心裏藏著事,都沒有什麼胃口。蘇航見她吃得少於是給她叫了一份甜點,火焰冰激淩。阮桐緩慢地舀著冰激淩,蘇航安靜地看著她,說:“阮桐,我們分手吧。”
當——阮桐手裏的勺子落在桌上,她僵住,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冰激淩腦中一片空白。四周一片寂靜,蘇航還在說什麼,她一陣耳鳴,什麼也聽不見,視線變得恍惚,慢慢地,像溺水的人終於浮出水麵,她聽見他說:“對不起。”
她喉嚨一緊,口幹舌燥,顫抖著手去抓水杯,水杯冰冷的觸感在她指尖蔓延開來,那樣寒冷,徹骨透心。她握著水杯的手僵住,斷片的大腦慢慢開始運轉。她抬頭看他,看著他麵無表情的臉她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幾乎是不受控製地一杯水潑在他臉上。
他閉眼,冷漠的臉上閃過一抹不快,水順著臉頰流下來,他睜開眼睛,冷靜地看著她。他和她之間的愛情已經疲憊了,如果愛情讓人想要逃避,那麼愛情本身就已經到了土崩瓦解的境地,他不想被那兩個字勒得喘不過氣,他想,也許他們並不合適。
她冷冷地盯著他嘴唇發抖,不知道是因為傷心還是憤怒。她張嘴,想要詰問他,為什麼?可是她一直不大清楚的腦子突然間就清明了,她不想問為什麼了,問多了,不過是自取其辱。
喜歡了就在一起,不喜歡了就分手。因為年輕,誰都不想承擔責任,何況除了愛情,他們無須對誰負責。愛情本來就是一場你情我願的遊戲,遊戲結束了,她就該下線了。
所以,他不要她了。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從餐廳裏走出來的,搖搖晃晃走在街上,沒走幾步眼淚倉皇而落,她抬手狠狠地抹掉眼淚,可是眼淚越抹越凶,她咬緊了牙關,就是不哭出聲。瘦小的身影站在擁擠的人群裏,最後頹然捂住眼睛,咬緊牙發出野獸一樣的嗚咽聲,淚水從指縫滑過。
阮桐和蘇航分手了,許薇問她為什麼。許薇說,她曾經想過很多種關於蘇航的可能,可是沒想到會是這種,在她的印象裏蘇航很老實,也很聰明,誰都可能始亂終棄,可是蘇航絕對不可能。所以她曾經那樣羨慕阮桐,找到了這世上獨一無二的人。
她把愛情想得那樣完美,把蘇航想得那樣傳奇,可是她忘記了,他隻是一個人。
阮桐說,她曾經以為離開了蘇航她一定會像花兒失去水分,迅速地枯萎。可是現在,她隻有一個念頭,為自己活著,活得更好更出彩。
許薇說她長大了,可是她比從前更加難受,因為夜深人靜的時候當她開始幻想自己變得越來越好的時候,最後的結局卻是蘇航回來找她了。她悲哀地意識到,她無法釋懷,無法忘記。
人的反射弧到底有多長?阮桐不知道,距離蘇航提出分手已經一個星期了,這一個星期她過得非常平靜,仿佛什麼也不曾發生,甚至變得比從前更加活潑和積極。她的大腦裏就像有一條隔離帶,把那些不好的東西隔離到另一個角落,不去碰不去看,讓它慢慢遺忘。她覺得這樣挺好,就這樣保持著,直到忘記他。
第二個星期天,許薇帶阮桐去吃飯,走出校門口遠遠地就看見蘇航和一群人談笑著走出來,那一瞬間,那條隔離帶瞬間潰散,那些堅強潰不成軍。
阮桐望著蘇航不動了,眼淚吧嗒吧嗒地滾下來。她掙開許薇朝他跑過去,她想告訴他,不管他說什麼她都聽,她不再吵不再鬧,他不想結婚她也不介意,她可以慢慢等,就算等一輩子她也願意,她喜歡他,她不願意離開他,為了他她什麼都可以辦到,什麼都可以忍受,隻要他不要不要她。她甚至願意跪在他腳下,抱住他,哭著求他不要離開她,她什麼都不顧了,隻要他還在。
“阮桐,你做什麼?”許薇拉住了她。
“我要去找蘇航,我要跟他在一起,他要什麼我都答應,我什麼都可以接受,我隻要和他在一起。”阮桐哭著推開許薇,跑向蘇航。現在她什麼都不管了什麼都不顧了,如果能夠換回蘇航,她願意拿性命去交換。
“阮桐,你別瘋了!”許薇急得大叫著抓住她,阮桐的精神已經崩潰了,一個星期的偽裝,終於坍塌了。
她們站在這邊,他站在那邊,他們遠遠地隔著一條街。他和同學談笑風生,還是那樣愜意,還是那樣快樂。這時,許瑩從裏麵跑了出來,笑著挽住蘇航的手。街這邊,阮桐如遭晴天霹靂,呆呆地望著他們。許薇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臉色頓時變了。
“不要看,阮桐。”許薇咬牙說著,狠狠地把她拽進懷裏,捂住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