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歡蘇航,為了和他在一起她拚了命地考進了這所學校,不要臉地追在他屁股後窮追猛打。她喜歡蘇航,就算麵對沈嘉她也能從容鎮定,堅定不移,她覺得他是和她一樣的,似她那樣喜歡他地喜歡她。可是,她不知道,他並沒有那樣喜歡她,多一點不多,少一點不少,不是非你不可,不是獨一無二。
可是,她把他當作了她的無可取代。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寢室的,蘇航給她打了十幾個電話,她沒有聽見,最後打到許薇這裏來,許薇才知道他們又吵架了。等到阮桐失魂落魄地回來,許薇焦急地上前扶住她問:“你怎麼了?你們怎麼又吵架了?剛剛蘇航打電話來找你,你們怎麼了?”
坐在寢室裏阮桐腦子裏一會兒亂一會兒又很明白,仿佛一下子什麼都明白了,又仿佛一下子什麼都亂成一團了,可是不管腦子裏怎麼想,她心裏卻是一寸一寸涼得透骨。她甚至開始絕望地覺得,她於他而言隻是玩玩而已。
這樣想著她心裏越發覺得惡心和憤怒,接著是莫大的難過,然後失聲痛哭。
她不明白,在他心裏她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許薇不知道她和蘇航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她哭得那樣傷心,許薇抱住她,難過得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不知道哭了多久,許薇問她和蘇航到底是怎麼了,阮桐紅著眼眶,問她:“他說,沒有誰規定戀愛了就必須是一輩子。許薇,喜歡一個人不是希望和他天長地久地在一起嗎?”
阮桐哭著斷斷續續地把蘇航的話告訴了許薇,許薇頓時怒了,問:“他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去找他。”許薇給蘇航打了電話,接通了電話許薇劈頭蓋臉地叫起來,淩厲地質問蘇航:“蘇航,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戀愛了不一定得一輩子?什麼叫操之過急?你給我解釋解釋。”
“許薇,你不覺得我們這麼快談婚姻太早了嗎?未來什麼都不能確定,我不想過早地把自己推入婚姻,這不是我想要的未來。我喜歡阮桐,可是我還沒有做好成家的準備,你能理解嗎?”電話那邊蘇航說。
許薇不能理解,阮桐也不能理解,她們覺得當愛到了一定程度,就會水到渠成自然而然走到婚姻那一步,可是現在很顯然蘇航跟不上阮桐的腳步,準確地說他不願意跟上她的腳步,她走得太快了。
“婚姻不是一紙白書,是一種責任,可是我不覺得自己現在有能力承擔起這樣的責任,太早了,我們還太年輕。我不是不願意和阮桐在一起,隻是讓她再等等我好嗎?”蘇航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很煩躁不安。阮桐要的對他來說太早了,他現在想要的隻有戀愛,不是婚姻,阮桐卻要婚姻,這讓蘇航變得焦躁,他有種被壓迫的感覺。
“等到什麼時候?她隻是想要一張證書,一個保證,什麼也沒有改變,我不懂,隻是去領一個證書,有那麼難嗎?”許薇辯解。
蘇航說:“對你們而言也許那隻是一個形式,可是對我而言是責任。我和她之間的感情有那麼脆弱嗎?需要用一張紙來保證?她未免對我太沒有信心了。”
許薇不懂蘇航肩上扛著的壓力,他覺得結婚了就必須承擔起一個家的責任,他覺得自己還太稚嫩了,沒有那樣強大的力量可以給阮桐她想要的。可是阮桐想要的隻是一個安全感。
不管你承認與否,有時候女人就是那樣愚蠢又膽小,她們覺得那一張寫了兩人名字的紙能夠給她們安全感,能夠讓她們的愛情有所保障。
許薇發現她根本辯不過蘇航,他把她駁得啞口無言,最後她惱羞成怒地問:“你到底喜歡不喜歡阮桐?”
蘇航問:“她相信我嗎?”
“如果不相信,她會跟你在一起嗎?”許薇問。
“如果相信,為什麼不能等?”蘇航反問。
他們的愛情她沒有信心,愛情的遊戲裏情不重不生婆娑,因為歡喜,所以畏懼,因為在意,所以不安。阮桐做不到蘇航的穩如泰山,蘇航也做不到阮桐的患得患失。
許薇辯不過蘇航,仿佛她說什麼他都能打太極似的把問題給打回來。許薇一時說不出話了,不耐煩地掛斷了電話,扭頭看阮桐,她紅著眼睛望著她,可憐又難過的樣子。
蘇航說他不想和阮桐分手,阮桐也不想和他分開,可是隔閡已經產生,即使忽視了遺忘了,它依舊存在,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崩裂。那道口子越來越大,越來越深,直到成為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她站在這裏,他站在那裏,相互回望,卻誰也沒有跨過去的勇氣。
再後來,蘇航就提前離開了學校,和幾個一起考上的同學結伴去旅行了。從上一次吵架到他去旅行他們始終沒有見過麵,隻是前往西安的時候他給她發了條短信,五個字:“我去西安了。”
阮桐回了一個字:“嗯。”
坐在教室裏,她低頭摩挲圓珠筆,目光卻始終停在手機上,她想跟蘇航說點兒什麼,可是該聊什麼?她心裏很煩,見不到會想念,可是見到了,卻不開心。
正想著,蘇航打來了電話,她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接通,心咚咚亂跳:“蘇航?”
“阮桐,是不是我不找你,你就永遠不會來找我?”那邊傳來蘇航不高興的聲音。
阮桐抿唇,捏緊了手機垂眸不說話,蘇航說:“每次吵架最後妥協的人都是我,每次都是我哄著你讓著你,你什麼時候能哄哄我?就算我是男人,可是我也是人啊,也需要哄的啊。”
他說得很哀怨,阮桐聽著覺得他真是又可氣又可笑,最後她就笑了,沒好氣地說:“誰叫每次都是你惹我生氣的,我還是女孩子呢,更加需要哄。”
“不要生氣了,不要再跟我鬧了好不好阮桐?”蘇航無可奈何地說。
阮桐微微點頭,說:“嗯。”
蘇航笑起來,說:“我們明天打算去大唐芙蓉園,有歌舞表演,風景也挺好的,等以後有時間了,我帶你來。”
“好啊,到時候你就是我的私人向導。”阮桐笑著說。
阮桐開始和蘇航煲電話粥,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熱戀。許薇開始感慨,戀愛中的人就是神經病,吵著吵著就相愛了,愛著愛著就吵起來了,越吵越親密。
暑假了,又到了南京最熱的時候,學校放假了,阮桐受不了家裏的炎熱於是拎著箱子回了鄉下。蘇航建議她最好不要回去,阮桐說:“我要去修身養性好好複習,鄉下的河流是天然的遊泳池,到處是綠樹成蔭,蟲鳴鳥叫,我要回去淨化我的靈魂。”
蘇航說:“相信我,你會後悔的。”
“才不會,你就等著看我返璞歸真吧。”回鄉的汽車上阮桐得意地說著。
可是,當阮桐坐著顛簸的三輪車往鄉下趕的時候她就淚奔了,記憶中的小河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堆滿垃圾臭氣熏天的幹河,不知道從哪裏來的水在河心彙聚成一條細小得可憐的汙水帶,鳥兒落在上麵張望。
“大爺,這河怎麼變成這樣了啊?我記得以前水挺深挺清澈的啊。”阮桐忍不住問開車的大爺。
大爺說:“這裏三年前就變成這樣了,鎮上開了個橡膠廠,整條河都被汙染了,最後變成了這樣。”
“沒人管嗎?”阮桐驚愕地問。
大爺笑起來,說:“誰管?當官的都隻顧自己,誰管這個。”
阮桐沉默起來,再往後走下去,沒有記憶裏的綠蔭小道,道路兩旁茂密的水杉都被砍了,換上了一棵棵挺拔的白楊小樹苗。進了村子,偌大的村子房屋整齊地往後蔓延,紅磚青瓦,像一條沉睡的青龍。村子裏人很少,多是老人和小孩,年輕人都外出打工了,沒有人會留在村子裏。
阮桐來到老爺子家,老爺子沒想到阮桐會回來,高興得不得了,殺了雞擇了菜,燒了一桌子的美味。阮桐開始覺得終於有點兒不枉來的感覺,這感覺還沒持續到第二天天亮她就崩潰了。
熱,她沒想到鄉下比城裏更熱,因為沒有空調,電風扇呼啦呼啦地轉,可是這根本就無濟於事。蚊子多,這些蚊子簡直要成精了,隔著蚊帳嗡嗡叫,見縫就鑽,見肉就咬,稍不留神胳膊碰到蚊帳,那群蚊子就隔著蚊帳咬你個百花齊放。
第二天起來,老爺子要去給棉花苗灌水,阮桐跟著去了,一天農活下來累得她快要散架了,跟蘇航打電話吐槽,蘇航說:“要不你還是回來吧,這樣下去可別耽擱了複習。”
阮桐說:“沒事,明天我就不去了,在家裏好好複習。”
可是第二天,老爺子大清早就把阮桐叫起來,精神抖擻地對她說:“桐桐,快點兒起來,今天還有兩畝地呢。”
“什麼?”阮桐一頭的瞌睡瞬間被嚇醒了,看著老爺子高興的臉她就鬱悶了,難道說昨晚上她沒有告訴老爺子她今天要複習嗎?她張嘴,想要告訴他她今天去不了了,可是看著他高興的臉她於心不忍,不忍心打擊一個老人的期待,最後牙一咬,爬起來繼續擠出笑來:“好,馬上就來。”
也許是她灌水真的有一套,總之,老爺子鐵了心要把她培育成一個種地灌水的一把手。就這樣,日複一日,在老爺子偉大的教育計劃下她大把的時間都花在了地裏的莊稼身上,以至於她整個暑假的回憶都是棉花苗。在農作物和烈日的熏陶下,她漫長的種地生涯結束了。後來,阮桐終於回到城市,第一件事就是跑去買了個漢堡,然後拎著行李站在路邊,狼吞虎咽地嚼起來。蘇航來接她,瞧見她的第一個反應是愣了愣,然後哈哈笑起來。
他說,那時候看見阮桐的第一感覺是這姑娘是從鄉下逃荒來的難民。她被曬得醬黑發亮,又瘦又小,灰頭土臉拚命地把一個漢堡往嘴裏塞,那樣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過完暑假回學校,又到了新生報到的時候,阮桐拖著行李箱穿過學校大門,門口是迎接新生的代表,學校門口擠滿了家長和報到的學生。許薇從人群裏鑽出來,見到她跑過來,哈哈笑起來:“阮桐,你暑假去非洲了嗎?怎麼黑成這樣了?”
阮桐一臉鬱悶地說:“別提了,知不知道有什麼辦法可以讓人迅速美白?”
許薇說:“別啊,多好看啊。以前看著你沒什麼感覺,現在看著你讓人多震撼,多有感覺啊。”
阮桐問:“什麼感覺?非洲人?”
“饑餓感,你難道沒發現你現在曬得就跟一塊巧克力似的嗎?”許薇說完哈哈地笑起來,阮桐一腳踹去:“滾。”
許薇笑著躲開,身後兩個新生笑著跑過去,阮桐看著她們跑開感慨道:“看看這些姑娘,傻乎乎的跟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似的多開心,看著她們就跟看見當初的自己一樣,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許薇說:“我可沒覺得快,我恨不得立刻畢業,等我畢業了工作了,賺夠了錢,我要去亞馬遜探險,去威尼斯度假,去愛琴海邂逅。都說畢業後青春就結束了,可是我覺得畢業後青春剛剛開始。”
阮桐道:“去的時候記得帶上我。”
兩人邊走邊說往宿舍裏去,放下行李鋪好床,許薇問:“你準備得怎麼樣了?考研。”
阮桐說:“就那樣唄,到時候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