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航從未考慮過他們的以後,至少沒有想過永遠和她在一起,那麼現在,她和他到底算什麼呢?
“蘇航,你是不是從未考慮過我們的未來?”阮桐艱難地問,如鯁在喉。
蘇航低著頭沉默不語,專注地看著手上的筆,不知道在想什麼。阮桐起身,說:“蘇航,你從來沒有想過娶我,是不是?”
蘇航皺著眉頭微微抿起了唇,手指緩慢地摩挲著手中的筆,還是不回答。阮桐臉色頓時變了,扭頭如旋風一樣衝了出去,一頭撞上回來的同學,把人撞得嗷嗷慘叫一聲,看阮桐離開,回頭問蘇航:“怎麼回事?她怎麼跟吃了火藥似的,你們吵架了?”
蘇航皺著眉,手裏的筆放下來,起身抓起外套追了出去。
路上,她在前他在後,他穿著一件薄外套,裏麵穿著一件白色T恤,深藍色的牛仔褲,修長的背影單薄,緊緊地跟在她身後。她走著走著突然停下來,哭了起來,她喜歡他,她花了那麼多的時間才追上他的腳步,可是等她追上了才發現他不過是想搭伴和她走一段,隻是一段路的旅程而已。
蘇航不懂,女人為什麼總是喜歡患得患失,她們把喜歡想得很遠,卻抓不住重點。兩個人喜歡了就在一起,不喜歡了就分開,有誰規定戀愛就必須一輩子呢?他從沒想過和誰一輩子,更沒想過結婚的事情。因為從來沒想過,所以突然有個人把這樣的重量壓在他肩膀上他開始覺得沉重,至少,他的夢想不是過早地把自己推到婚姻裏去。
悠長的校道上樹影斑駁,她哭泣著的瘦削背影越發單薄。他沉默地望著她不知道怎麼安慰,不能安慰她,因為她要的他給不了。
路上行人扭頭看他們,最後,阮桐抬起手背擦幹眼睛,紅著眼睛回宿舍。蘇航一路跟隨,直到她回到寢室。
和王林鬧翻了許薇心情很不好,阮桐紅著眼睛回來,她奇怪地問:“阮桐,怎麼回事?你哭過了?”
她不想討論蘇航的事情,難過地說:“許薇,心裏難過該怎麼辦?”
許薇坐過來低頭看她,輕聲問:“怎麼了?和蘇航吵架了嗎?”
她這麼問著,她突然又想哭了。她不知道自己於蘇航到底算什麼。她把他當作自己的全世界,可是當你發現掏心掏肺毫不保留地付出變成了一廂情願,你還能無動於衷嗎?
後來的一個星期裏,許薇真的和王林分手了,然後本著好聚好散的原則她和王林變成了朋友,兩人還經常約出去玩,隻是比朋友多一點,比戀人少一點。許薇說,能夠把男朋友發展成男閨密的這世上恐怕沒有幾個了。
許薇覺得這樣挺好的。
四月的天氣總是不好,老是下雨,放學後阮桐沒有去自習室,坐在電腦前望著電腦發呆。許薇端著飯盒跑上來,抖了抖傘跑過來說:“阮桐,蘇航來了,在樓下等你。”
“啊?”阮桐回神,慌忙起身打開窗戶看下麵,他打著傘站在樹下,仰頭看著上麵,一眼就看見了她。阮桐扭身就往樓下跑去,許薇在後麵舉著傘叫:“阮桐,傘。”她於是急匆匆地折回來拿傘。
跑出宿舍樓,一眼看見站在樹下的蘇航,阮桐跑過去說:“這麼大的雨,你怎麼來了?”他褲腳都濕了,走來的嗎?
蘇航繃著臉一臉嚴肅地看著她,說:“阮桐,我們好好談一談吧。”
“談什麼?我們還有什麼可談的?好,我們來談一談,你想跟我談什麼?談我的人生規劃還是談你的打算?”她生氣地問。
“阮桐,我不想跟你分手,不管未來怎樣,我不想跟你分手。”蘇航說。
他撐著傘,一臉嚴肅,孤傲中帶著堅持。她望著他突然就哭了,像個孩子一樣拚命地抹眼淚,她以為她要失去他了,可是他說他不想跟她分手。但為什麼她不覺得有多開心?
“阮桐,我們能不能不要考慮那些未來?”他這樣問。
戀愛中的人就像天氣,說翻臉就翻臉,說和好就和好,可是阮桐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已經開始改變了。她變得更在意蘇航的動向,有時候他一句話一個動作她都會開始猜忌其中的含義,她害怕看見他不開心的樣子,因為這樣她就會如履薄冰地想,他是不是開始嫌棄她了。
“許薇,我從沒想過戀愛居然是一件這麼累的事情,現在看見蘇航我就覺得好累,我是不是心理已經開始畸形了?”後來,她實在受不了這樣的壓力,開始谘詢許薇。
很顯然許薇不是一個靠譜的心理醫生,她說:“沒有,你離畸形還遠著呢,我覺得你這是沒事找事,這是病,得治。”
阮桐苦著臉抱著腳丫子蹲在床上說:“我沒有安全感,感覺很不安,為什麼會這樣?”
“蘇航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許薇嗑著瓜子挑眉問。
“沒有。”阮桐說。
“你做了什麼對不起蘇航的事?”許薇問。
阮桐說:“肯定沒有。”
“那你還喜歡他嗎?”許薇說,“如果還喜歡,就不要想那麼多了,人啊,是因為想太多了才生出了那麼多悲劇,你知道那叫什麼嗎?無病呻吟,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瞎折騰,說的就是你們這種人。”
“可是我沒有安全感,我心裏很不安。”阮桐糾結地說。
許薇說:“要安全感那還不簡單,讓蘇航跟你去把證領了唄。”
阮桐問:“會不會太早了?”
“早嗎?根據《婚姻法》規定,男滿二十二女滿二十即可登記結婚,你們的婚姻是受法律保護的,你還怕什麼?”許薇說,“你的不安是源於蘇航,因為你害怕失去他,如果結婚了,你就會安心了。”
阮桐想了想覺得許薇說得有道理,她的不安是因為害怕失去蘇航,她現在就覺得那兩個小本本能給她安全感。
然後,她扼腕崛起,開始了遊說蘇航跟自己領證的革命。
兩人約會,不再往森林公園或者遊樂園跑了,阮桐拖著蘇航逛街,逛的全是婚紗店,逛完街去看風景,看的全是教堂,好容易哪裏也不去了,兩人窩在寢室看電影,看的全是婚姻生活。
寢室裏,蘇航麵無表情地看著電影,阮桐心裏藏著事,在旁邊根本就坐不住,不安地在那裏扭來扭去。蘇航看著電影抬手把她摟進懷裏,說:“老實點兒,別動來動去了。”
阮桐心裏想的全是他倆結婚生子的事,最後一咬牙,豁出去地問:“蘇航,你覺得我怎麼樣?”
“沒頭腦,天真,有點兒蠢,自製力差,得過且過。”他說著低頭問,“要全說出來嗎?我怕會說很久。”
阮桐頓時翻臉了,不甘心地叫道:“我有這麼差勁嗎?這麼差,你幹嗎還要?”
他說:“我怕我不要就沒人要你了,就當為社會減輕負擔吧。”
“蘇航!”她氣得叫起來,蹦起來騎在他身上壓下去,笑起來,雙手不住地在他身上撓來撓去。蘇航怕癢,笑著一邊躲開一邊抓她不安分的手,兩人在床上滾來滾去打成一團,蘇航被撓得笑得快喘不過氣了,說:“阮桐,住手,再不住手後果自負。”
阮桐說:“說,叫我女王陛下,叫我威武霸氣的女王陛下。”
蘇航抓住她的手,將她從身上掀下來,一個翻身反客為主,將她壓在了身下。她像隻泥鰍一樣掙紮著,叫著:“可惡,力氣大了不起,等我鑽出去,鑽出去。”她一邊叫一邊扭,扭得蘇航目光變得深邃暗沉,他俯身吻下來,吻得阮桐的掙紮小下來,直到溫順成一隻兔子。
纏綿漫長的吻,阮桐覺得自己快要缺氧了,就在她以為自己會死於接吻的時候他鬆開她,倒在旁邊大口大口地喘氣。她跟著拚命地喘氣,寢室裏就隻聽見兩人喘氣的聲音。突然,她翻身趴在他身上,說:“蘇航,我們去領證好不好?”
蘇航怔了怔,沒想到阮桐會突然提這個,他眼裏的激情慢慢冷下來,說:“我覺得現在談這個太早了。”
“那什麼時候不早?”阮桐問。
蘇航起身,說:“阮桐,我還有三年研究生,我覺得我們現在談這個有點兒早。”
阮桐起身,生氣地問:“那你覺得什麼時候算不早?”
她開始發脾氣,蘇航也變得煩躁了,冷聲說:“你覺得現在說這個有意思嗎?未來什麼都有可能發生,一張紙保證不了什麼,我們都還在讀書,你不覺得現在說這個太早了嗎?”
“這不是早不早的問題,而是在你心底我到底是什麼位置?如果這是遲早的事,為什麼你現在不肯?可是這不是遲早的事,是Yes或No的事,是不是?”阮桐怒聲問。
蘇航煩躁了,強忍著心中的怒意硬著聲音說:“不要鬧了,阮桐。”
“我沒有跟你鬧,我是很認真地在跟你談。蘇航,你說你想跟我在一起,你要的在一起隻是一段時間一段路程,可是我想要的是陪你到終點。”阮桐大聲說。
蘇航心裏更加煩躁了,他不懂阮桐為什麼要歇斯底裏緊咬著這件事不放,他怒聲說:“戀愛是戀愛,婚姻是婚姻,有誰規定戀愛就是一輩子的事情嗎?就算要在一起,那也是順其自然水到渠成的時候,阮桐,你不覺得自己操之過急了嗎?”
阮桐愣住,呆呆地望著他,寢室裏一下子安靜下來。話出口,看見阮桐瞬間蒼白的臉蘇航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他張嘴想要辯解,伸手去拉她:“阮桐,對不起我……”
阮桐如觸電般後退躲開,呆呆地望著他,難以置信地問:“蘇航,你為什麼要和我在一起?”
他說,戀愛是戀愛,婚姻是婚姻,所以他隻願意給她戀愛卻不願意給她婚姻,為什麼?是因為個人的人生觀不同?還是價值觀不同?抑或真的是她操之過急了?她想要和他一世長安,因為她喜歡他,可是他想要的隻是一段戀情,為什麼會這樣?
歸根結底,是因為不夠愛。
他也許是喜歡她的,可是不夠,不足以讓他想要同她一輩子。
所以他從沒想過他們的未來,從沒想過關於她的以後。
“阮桐,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蘇航有些慌張地上前想要拉住她,望著他她驚慌地後退,手臂開始發抖。
“阮桐。”看見她這個樣子他停下來,愧疚地皺眉。
阮桐猛然回神,隻覺得渾身冷得厲害,這裏簡直就像一個冰窖,他還想說什麼,她驚恐地看著他,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逃。
“阮桐。”他還想說什麼。
她猛然轉身,不顧一切地逃出他的宿舍,一口氣跑了很遠,跑到再也看不見宿舍樓,再也聽不見他的聲音。她停下來,腳一軟幾乎要跌倒,她扶著樹拚命地喘氣,喘著喘著大腦開始慢慢反應過來。蘇航說的那些話在她腦海裏響起,她張大了嘴巴喘氣,可是胃疼得厲害,胸口也窒息得厲害,像有一隻手從喉嚨裏伸進來揪住了她的脾肺,痛得她眼淚直往下掉。她靠著樹緩緩滑坐在地上,路過的同學奇怪地看她,突然,她號啕大哭,那樣大聲,嚇了路人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