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設你在一戶人家生活了十八年,父慈子孝、雙親和睦、錦衣玉食、有車有房、父母雙忙……十分幸福。忽然某日,每日對你橫眉豎目的教導主任將你拖到一個衣裳襤褸、落魄江湖的老男人麵前,毫無征兆地告訴你對方其實是你的親生老爹,讓你盡快將老媽偷出來和他跑路……

真特麼是大奇葩給小奇葩開門,奇葩到家了。

丘處機見完顏康猶疑,立刻一把扣住對方手腕脈門,怒氣升騰,大聲喝道:“楊康,你果然貪戀富貴,不肯舍棄了你金國小王爺的位子,你要認賊作父、賣國求榮麼!?”

馬鈺還未出言阻止師弟的暴脾氣,便見黑影從眼前閃過,轉眼之間,於離身形似乎未動,楊康卻已被他攔腰攬在懷中。他出手太過迅捷,有如電光火石,丘處機甚至不知他在何時、用何物點了自己的穴位;而王處一本就站在於離身邊,事先也看不出半點征兆,實在可怕。

“康兒若不認,你是要殺了他麼?”

於離看著完顏康手腕脈門處的紅指印,轉向丘處機的目光鋒利如出鞘劍刃,殺意一時間不得收斂,仿佛要實質化的濃稠血腥味席卷了整片森林,空氣壓抑得凝固了一般,令人喘不過氣來。

穆念慈、趙與莒等功力低淺的已經膝蓋一軟跌倒在地,馬鈺等人感到真氣一陣紊亂暴/動、連忙運功抵擋。十九扶著黃蓉遠離了丘處機蹲下,以內力為她疏通太衝穴,衝散血腥和威壓帶來的氣悶:“別運功硬抗,反而容易受傷。主子是生那臭道士的氣,咱們離他遠些就沒事了。”

果然待丘處機吐出一大口鮮血後,於離倏然放鬆了威壓挾製,一時間烏雲散盡、春暖花香,全然看不出方才的陰沉壓抑。他唇角帶笑,眼中卻無絲毫笑意:“認賊作父、賣國求榮,丘道長扣的這兩頂帽子未免太大。晚輩素來敬重全真七子的人品威名,還請道長將話解釋清楚。”

丘處機一口老血噎在喉頭,沒見過這樣富有攻擊力的敬重啊!馬鈺連忙攔住他以免再次激怒對方,緩緩從當年郭嘯天、楊鐵心兩家如何慘死賊手、妻離子散開始說起,包括雙方如何約定了十八年比武之期、丘處機如何找到趙王府等等,一一細細道來。

完顏康想起母親常對著個破舊的鐵槍頭流淚,那槍頭上刻著的正是“鐵心楊氏”,而母親每日隻肯穿舊衫素布、住草屋茅舍,此刻聽說那些家具都是由牛家村運來,心中已有幾分動搖。

丘處機見他猶疑不信,便提起他當年贈予郭楊兩人的綠鞘匕首,誰料不僅完顏康對此全無印象,連郭靖都不記得有這麼件東西。見丘處機驚疑,於離垂眸掩住笑意,那把“郭靖”還在東北大營邊的某峭壁上,而另一把“楊康”則自十多年前便一直在梅超風身邊,哪裏找去?

“弟子從未見過什麼刻著名字的綠鞘匕首。”完顏康眉頭微皺,“師父,弟子的爹娘向來恩愛和睦,舉案齊眉,娘親待爹爹很好,也從未提過這位楊先生的事。況且,若師父一早知道弟子並非趙王之子,為何這九年多來未曾對弟子透露過隻言片語?恕弟子一時間難以相信師父的說辭。”

這話不無道理,馬鈺捋著胡須,為難地看了眼麵色煞白的楊鐵心,拉住暴怒幾欲咆哮的丘師弟:“這其中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但他確實是你的親身父親……”

完顏康垂眸淺笑,語氣平靜淡然依舊:“若這位楊先生確實是弟子的生父,弟子自然願意承認。但傷害爹爹、背叛金國的事,弟子做不到。常言道,生恩不如養恩大,十八年來,盡心盡力照料我和娘親的,終究不是這位‘生父’。弟子愚笨,隻知道他人若待我三分好,我便以十分回報,絕不恩將仇報、也不仇將恩報。他待我若子,我待他如父;人待我若仇,我待人為敵。”

丘處機氣得胡子冒煙,滿口是“金賊侵宋”、“驅逐韃虜”、“造福黎民百姓”等語。於離越聽越熟悉,似乎記憶中也曾有過這麼個二百五,以這等“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戎狄誌態、不與華同”的論調對他大放厥詞,也叫他“狗皇帝”。

完顏康一開始還不動聲色,但聽見丘處機竟開始口不擇言地辱罵蘇蘇後,便再忍不住怒意,隻是礙於對方是自己的師父,才不曾動手。於離見他氣得麵紅耳赤,麵上不覺莞爾,悄悄伸手撓了撓他的手心,惹來對方又羞又惱的一瞪眼。於離眸中笑意更甚,緊緊握著完顏康急著縮回的右手,側頭在他耳邊低聲笑道:“康兒一眼,瞪得我半邊身子都酥了……”

完顏康被於流氓調戲得耳根紅透,於離見他不再生氣,微微一笑,轉向丘處機道:“好個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大金國內漢人雖多,卻非吾族,想必也不肯字我,依丘道長所言,是該全殺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