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喝了薑湯,換了衣裳,又有於離以內力驅寒,氣色已恢複如常,長得倒是眉清目秀、唇紅齒白,令人眼前一亮。他見郭靖終於轉醒,便端薑湯拿毛巾地忙前忙後,眼裏盡是崇拜濡慕。
於離疑惑地眨了眨眼,黃蓉倒是有些了然。原來這少年因劫船時與段天德同在屋內,混戰時差點被賊盜一刀劈中,是郭靖救了他,帶著他逃出重圍,又在他落水時奮不顧身地跳了下去。
黃蓉已聽彭寨主說了貪官名字,郭靖卻是不知道的,他身子一僵:“你說……那貪官叫什麼?”
於離這才想起段天德是誰,幸好已經殺了,要是抖出完顏洪烈是幕後主使,依據他們血海深仇的奇葩觀念,康兒又是一堆麻煩。黃蓉複述了段天德的名字,又聽郭靖恨聲說那是他的仇人,驚喜地拍手道:“他已經被承麟哥哥一掌拍死啦,五髒六腑都碎了,死得可慘了。怎麼樣?解不解氣?”
郭靖點頭又搖頭,既快意惡賊慘死,又歎不能手刃仇人。
少年麵上神色變幻,連忙出聲道:“大哥,我並不知道他是惡人,否則也不會答應隨他上京。”
郭靖露出寬厚溫和的笑容,輕輕點頭道:“我叫郭靖,你叫我郭大哥便是。”
少年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強笑道:“我叫趙與莒,郭大哥能教我功夫麼?”
郭靖從未教過他人武功,一時不知所措,下意識看向於離。
趙與莒順著他的視線轉過頭去,這才看清了方才為自己輸送內力的男子,當真是容貌傾城、絕世獨立。其視線銳利通透,仿佛能看穿自己隱藏的心思算計。趙與莒手心滲出汗來,他確實有借與郭大哥的關係從水匪中脫身的意思,但感激和崇拜也是真的……
正糾結忐忑之間,忽然聽見那人問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你讀過孝經注疏麼?”
趙與莒微微一愣,便點頭背誦道:“朕聞上古,其風樸略,雖因心之孝已萌……”
於離笑著點頭,向郭靖道:“教點拳腳功夫與他防身也好,都學會了,其餘的再問你師父吧。”
郭靖不疑其他,點頭應下。黃蓉聰明敏銳,察覺到於離與趙與莒的神情似乎有異;十九習慣了自家主子的神棍屬性,便自作聰明地用另一個借口來掩飾:“不,主子他怕水,大概是暈船了。”
此言一出,房中其餘人都愣住了,想起登船時於離微不可查的掙紮,黃蓉哈哈大笑起來,郭靖也忍不住嘴角上揚,趙與莒仿佛看見一個寫著“高人”的氣泡被戳破,化為一個會嗔會笑的孩子。
真相既已被戳破,於離也不再偽裝了,腿一軟便坐在軟榻上,嗔怒地瞪著忍俊不禁的完顏康,緊捏著對方的手,力度中帶著控訴不滿。這一眼嗔中帶嬌,平日裏威嚴霸氣的鳳眸,如今波光瀲灩、水霧迷離,看得眾人心中一顫,倒是應了《孝經注疏》的排頭三個字——朕略萌。
完顏康忽然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踏實。蘇蘇一直完美無缺、無懈可擊,又隱隱出離塵世,唯有兩人肌膚相親之時,才能略微減輕自己心中的不安。這樣鮮活靈動、弱氣懊惱的神情是他從未見過的,隻覺兩人間的距離從未如此貼近過。完顏康笑中帶著淚意,低頭輕吻於離惱怒中透著疑惑的眼睛,伸臂將人緊緊納入懷中,聲音喑啞:“蘇蘇你真可愛……我好喜歡……”
一個動情、一個怕水,兩人同時無視了周遭被瞬間亮瞎狗眼的圍觀群眾。
十九早知道了,黃蓉也猜著了,郭靖雖疑惑卻依舊不曾往禁忌上想,隻有趙與莒仿佛被打開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門,看著眼前兩個俊秀男子耳鬢廝磨、濃情蜜意,既是震驚,又隱隱帶著些許羨慕。
郭靖伸手搭上趙與莒的肩膀,笑得一臉憨厚無邪:“他們的感情真好。”
趙與莒側頭看了眼郭靖,眼中閃過異樣波光,微笑著點了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