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速不台被殺前合撒兒就在身邊,眼見一團黑漆漆的影子由自己麵前飄過,期間並無絲毫停頓,但速不台喉間已噴出血注墮下馬去,連片刻刀光都沒有,當真如鬼一般。

赤老溫性子暴躁,麵赤如血,渾身刀疤更加猙獰:“是鬼又如何!殺我兄弟,待老子砍了他!”

合撒兒等人雖理解他心情,卻想著,若真是鬼,又哪裏是刀劍能砍得到的?眾人垂頭喪氣間,忽然聽見帳外一陣騷動,博爾忽短小精悍的身影出現在帳口,笑容透著慶幸:“大汗!哲別回來了!”

哲別肩上中了一刀,被郭靖用小紅馬馱著回到軍營,麵色煞白,傷口已被郭靖點穴止了血。鐵木真連忙令人將他抬進營帳,令軍醫前來包紮。哲別先是請了罪,又細細說了被襲擊的過程,前半段同合撒兒所看到的相似,後半段是郭靖殺敵的一箭射偏,歪打正著地射向黑影,救了自己。

郭靖抿著嘴唇不吭聲,神情低落,眾人知他至情至性,猜他是為了被殺的將軍傷心,也不打攪。待鐵木真等人離開營帳後,郭靖才抬起頭來,眉頭緊緊蹙著:“師父為何不對大汗說實情?”

自小母親就教育他不可騙人,師父也知道他不會說謊,就死死叮囑了他不要說話。可他心裏難受得很,明明並非他一箭射偏,是他見到黑影襲來,就撲上前去擋在師父麵前。那黑影見是他,便急轉了刀鋒,從自己身前堪堪擦過,隻劃過了師父的肩膀。他還聞見了黑影身上的一股草木清香。

哲別長歎一口氣,他雖深信靖兒淳樸正直,說不認識那人,就是不認識。但那人能叫出他的名字,就明顯是認識他的。以那人神出鬼沒的身手,即便不願殺靖兒,越過他殺了自己卻是不難,卻最終因為靖兒一句“你要殺師父,需得先殺了我”停了手,並躍下萬丈懸崖去。

“這話若說了,你必被認為是那人的同黨,日後還如何在蒙古軍中立足?”

郭靖心知師父是為了自己好,但他的世界向來是非簡單、黑白分明,絕不容自己在謊言中苟且偷生。況且他相信英明的大汗能夠辨別真情,並相信自己。因而最終還是違背了師父的囑托,他闖出營帳去,正撞見要去砍鬼的赤老溫,連忙告訴他那並不是鬼,更一股腦兒將實情全說了出來。

赤老溫是爆竹,點了就炸的。一聽見那殺人鬼同郭靖或許是舊識,氣得頭發倒豎,拔刀就像郭靖砍去。郭靖下意識用以刀抵擋,刀劍鏗鏘之聲引得眾人來勸,赤老溫火氣更上頭,大吼一聲:“他與那殺人鬼是同黨!殺人鬼認得他的!”

博爾忽等人頓時愣住,又聽郭靖不僅不否認,還好死不死地接了一句“他不是鬼”。

眾軍士嘩然,博爾忽麵上也生出怒意。他是拖雷的師父,也是看著郭靖長大的,愛之深沉則恨之徹骨,也拔出刀來,喝道:“養不熟的白眼狼!”博爾術倒是隱隱覺得不對勁,眼見眾軍士已經對準郭靖架起了弓箭,卻不知如何阻止,隻能派人去請大汗出來。

郭靖不知眾人為何對他刀箭相向,隻憑本能意識到危險。他並不願真的同這群人拚殺,瞧著小紅馬在附近,便駕馬向大汗的營帳衝去。這一舉動仿佛逃跑,便像是確證了他心中有鬼。赤老溫本就一廂情願地確信他是敵人,登時大怒,下令放箭。

小紅馬見滿眼箭矢,便撒腿往外衝去。但萬箭齊發之下,即便是汗血寶馬也難以逃脫,郭靖暗暗叫苦,隻道吾命休矣。身後卻忽然出現一道黑影,一揮手間,千萬箭矢齊聲落地,鼻尖再次充斥著似曾相識的草木清香。那黑衣人翩然坐在他身後,拽緊韁繩,輕踢馬肚,躲過了第二波箭矢。

“同樣都是天然,十九坑人,你坑自己……那還是你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