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低垂。
整個麗京都陷入了沉睡,而星星,卻正美。
她已經有很長時間沒看過星空了,因為她是個沒有太多詩情畫意的女人,所以這種風雅的事她一般是沒有那個閑情逸致去做的。而且,那種幾近永恒的璀璨看得太久的話,會有種莫名的失落,但今天她根本沒有那個空閑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阿素的大半個身子正躺在她的膝間,半睡半醒的樣子讓她有些不安:“阿素,進去休息好嗎?”
他沒有動,卻慢慢睜開了眼睛,輕柔的道:“這樣很好。”
這樣很好?她隻覺得春寒料峭,這種夜寒對傷病初愈的人來說並不好。再說,他瘦歸瘦,可還是很有分量的,她又不是枕頭。
但,眼見他舒愜的樣子,她若說出來的話,會不會有點不太人道?
最後,她決定妥協。
“隻能再坐一會。”已經很晚了,會更冷的。
“涼夜。”
“什麼?”
“隱姑娘她們……”他隻知道,一覺醒來他人就已經在家裏了,涼夜也什麼都沒說。雖然大略能知道結果,可他還是忍不住要問。
果然還是個孩子,還是開口問她了。
“她們選了個好地方住下了,改天我帶你去看。”伸手拉直他的衫領,她沒有直說,卻也夠清楚明白。
“清明那天就很好。”他順著她的話說。
她點點頭,算是應承了:“我們進去。”
夜已深,他不能繼續在外麵吹涼風。
任由涼夜把自己扶起,少年在她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吸了吸鼻子。她身上有著冷而淡的月桂香——一種幽逸輕渺的甜香,不近身根本聞不出來。
憶及這香氣的發現過程,心中的邪惡便忍不住地抬頭:
其實她抱他在懷裏的時,那幽柔的香味,還有和她胸脯一樣柔軟的嘴唇……他都記得。
不過,這可是他一個人的秘密,因為稍有腦子的人都知道,這種事無論如何都不能說出口,否則他就離死期不遠矣。
***
殘冬的寒露,依然有些涼。
裙角已有些濕了,不過她並不介意。
夜色尚濃,但城門已經開了,她很快就出了城。
這一次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了——她在阿素的湯藥裏加了自己特製的春眠露,為了不讓他發覺,還加在每日的椿湯裏讓他適應這個味道,而且它不會對身體造成任何傷害,隻會讓他一夜無夢,好好睡上一覺罷了。
烈日的探網已經遍及中原,想要避開他的耳目不太可能,想要他閉嘴則更不太可能,那家夥巴不得她被人追。還是出關去比較安全。
隻要走得夠快,出了關,她就自由了。
不用顧及另一個人的感覺真是輕鬆。
一想到生活可以恢複到許久以前的輕怡,她就忍不住心醉神迷,連走路都飄然起來……真是開心……吧?
“重樓影,月廊西,不難見繁星。玉盤冰,點桂晶,不複見離君……”真奇怪,這個時候怎麼念起了娘的詞?
“哇——”
等她發現,情況已經完全不受控製——踩進捕獸夾子時,她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是那本書上說高手是不會出這種低級錯誤的?騙人!
而這邊廂,有些燦燦地把“小心”二字咽下肚去的紅臉獵戶忙不迭地跑了過來:“姑娘!怎麼樣了?
這是怎麼回事?最近城郊清晨老是有狼傷人,他是應城門守的請托,才下了幾個夾子在道旁,那知道這姑娘放著大道不走,偏跳到道邊上來,等他看到時,已經晚了。
看見那姑娘一臉比哭還難看的笑,獵戶越發著急,偏偏對方是個大姑娘,他又不方便去動……抓抓頭發,獵戶一聲不響地跑開了。
不會吧?
當真是人情比紙薄,她又不會死乞白賴地讓他賠錢,跑這麼快幹嗎?
話是這麼說啦,但是應當的賠償是不能少的……可是那獵戶都已經跑了。
沒等她多想,跑掉的人卻回來了,還帶來一個年輕婦人給她鬆夾子。
斂過眼,不想去瞧自己一向寶貝的腳會變成什麼樣子,目光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婦人身上。這婦人穿著一身全新的豔紅衣飾,雖然不是什麼好料子,但仍看的出是個新嫁娘。
“姑娘,你忍著點疼,”年輕婦人似乎知道該怎麼安撫她,連忙試著和她瞎聊:“咱當家的也太不小心了,怎麼把夾子弄得離道這麼近!等回家咱罵死他給姑娘你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