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豔王妝,醉花蔭?不死僧的怪論(1 / 3)

波若寺經閣。

敞開的經閣裏數架經文整齊地擺放著,案上的石墨已幹,似乎已經人去,樓空了。

見狀,邯鄲悠悠地笑了:“罷了。”

既然人不在,找也無用,她該回到莫白身邊去。而回魂鼎,卻不能留著,絕不能:“斷姑娘。”雖然這東西是從和尚那裏得來,它本身無害,可是人心難測,留著它並不是件好事。

接過邯鄲手裏的銅鼎,斷涼夜了然的應承了下來:“毀了它就是了。”

“多謝……”

話音未落,突來的灰色衣袖憑空出現在二人之間,下意識地,兩人同時出手,分別去抓來人的手腕及肘扣,卻什麼也沒抓著——那隻手綿軟似蛇,眨眼就退了開去,再看時,那人已在一丈之外。

而那隻手的主人,正是個和尚:“阿彌陀佛,二位施主有禮了。”

禮畢,和尚向二人深深鞠了一躬,清瘦和氣有如菩提的麵皮浮起了一層似有若無的笑:“那是貧僧之物,還望二位施主不要隨意處置才好。”

“你果然來了。”鬆了一口氣,邯鄲平靜地道。

不枉她故意帶上這銅鼎,她就是要引他出來。當然,如果他不在意這銅鼎,她也就沒有辦法了。

不過,還好,人來了。

“出家人四大皆空,那裏還有什麼身外之財?”細淡如絲的譏諷之意透過勾起的眉角傳出,與斷涼夜臉上的雍容嬌甜早已背道而馳:“作了這種事,怎麼還談得上是出家人?”

和尚仍是笑:“出家人也是人,再說世事如何,都是庸人自擾罷了。貧僧也隻不過是給了莫侍郎一隻鼎,一爐香而已。”

“或許是吧,”邯鄲淡淡地接過話,一動不動地盯著和尚,良久之後卻露出了笑容:“其實就在方才,我也不知道為何要見你。可現在我明白了,我至少是要謝你一謝的。沒有你,我到死也不能和莫白說清楚……但我最想知道,你是為了什麼這麼做?”

聞言,和尚隻是一徑沉默,當時間久到二人都以為他不會說什麼了的時候,他卻開口了,聲音輕浮得像飄揚的雪:“什麼原因啊……活得太長,竟忘了什麼是原因呢。”

隻知道,唯有這樣,才能有活著的感覺。

看著別人的愛恨嗔癡到頭來變成一場空,而自己還活著時,這件事仿佛就是自己的職責了——把它們帶給一個又一個的人,然後又把它們帶給一個又一個的人,多到忘了時間,就行了。

不是沒有想過怎麼結束這過長的旅行,但他隻喜歡一種結局,而現在,還不是時候。

返神香,回魂鼎之於他,就像漫長無盡的旅行中唯一的夥伴,在他還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時,他是離不開它們的。

淩厲的袖風再度往斷涼夜的懷中襲去,邯鄲早有準備地伸出兩指,全力朝他的氣海穴上點去,但那和尚竟避也不避,兩掌齊出,徑直往斷涼夜的雙臂拍下。

手指觸到的氣門——沒有動靜!

他竟和自己一樣,也是個死人!

邯鄲大駭,再也阻擋不住,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和尚的掌風向涼夜掃去。

紅唇輕勾。

她沒有看錯,涼夜竟是笑了。

略帶蒼白的臉刹那間漫上鮮豔的粉色,平日庸淡的眉目徒然掃去了滯漠的神情後,竟是豔光流轉。

長袖微展,柔嫩的紅酥手輕易地穿過了掌風,尤似掂花照水般輕柔地往兩掌掌心一撣,借勢略退,整個身子反旋至半空,流裙下的絳色靴跟向和尚的太陽穴踢去,眼看不到一指的距離,卻硬生生收住了去勢,轉而飄出三步之外。

收回原本即將扣住女子靴跟的手,和尚慢慢的又行了一禮:“施主真是冰雪聰明,既然如此,有何必再阻攔貧僧呢?”

展開紅暈浸透的玉掌,斷涼夜的笑,因兩頰更透酥紅顯得越發豔美,嫵媚之中又添雍容華貴的驕橫:“你既然知道我的弱處,我又怎麼會笨得和你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