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4章 言(2 / 3)

“又錯!”團萃苦口婆心地勸道,任是詭辯歪理,隻要能重振沈盡情精神,她總會努力攛出話來,“天地間哪有‘沒用的人’?隻是放錯了處境,潛力藏而不掘。您看奴婢,素日端茶遞水幹些無足輕重的粗活,可此時此地卻比您看事態清晰、班門弄斧來說道理,若您聽進去了頭發絲般細的一截,奴婢便可自詡‘大有作用’,人生添了幾抹光彩。連下人都有用武之地,司言還能妄自菲薄嗎?”

“團萃所言確實激勵人,然而……”

“您不許找借口退縮。”團萃一鼓作氣,“奴婢最是相信您能掌握自己的命途。隴西王和太傅大勢將去,隻要您挺過這段時期,往後還不是但憑自己當家作主?要在這麼好的機遇來臨前尋死覓活,司言是不是傻?”

沈盡情沉默。

團萃見苦勸起效,再加兩筆濃墨。“奴婢知道,司言的學識見聞注定了您不會是庸碌無為之輩,困於他人之掌這麼久,是時候翻身了,奴婢十分讚同孟侍郎的建議——您一定要坐擁更高的地位。隻有這樣,您才有資格和沙菲克斯之流鬥下去,替不幸成為政治犧牲品的殿下報仇雪恨;還有您臥房中從不允人挪碰的桃花枯枝——它從隴西跟您周轉至京中,花瓣雖謝,枝幹猶存,想必是寄托了深厚情誼的,您覺得,那位情誼的承受者會原諒您不告而別嗎?”

沈盡情帶著淚痕,“噗哧”笑道:“若我棄她而去,她興許會拆了皇宮、殃及可憐路人。”

“這就對了嘛。”團萃好歹放鬆了緊繃的筋骨,“後麵還有一大摞事要做,司言早早就退出時局,白瞎了在宮中鞍前馬後一頓操勞。”

既說開說通了,那就沒什麼可掛心煩擾的,打定主意向前走便是。沈盡情調勻氣息,和團萃相互扶持著,預備先回住地梳洗一番。

房門前,團萃請示:“奴婢去燒熱水,主子進屋歇著吧。”

沈盡情謝她殷勤照顧,拖著疲乏身子骨推門而入。

“要找你,真不容易。”

一個半生不熟的聲音在司言的耳畔敲鑼打鼓,直貫心脾。

“我受傷了,你過來相見。”

再沒有比這更冷峻的女孩兒嗓音了。

沈盡情抱著摔折的右臂,慢吞吞繞過屏風,抬眼往上座看。“阿純!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幅落魄腔調?!你是從岬彭逃命而回的嗎?”

阿純不屑地哼氣,道:“要不是替阿瑀完成遺願,我情願去地下陪他。”

“什、什麼意思……”沈盡情聽到這一稱呼,鼻頭酸澀,眸中又是一片模糊。

蓬頭垢麵、衣衫襤褸的阿純從背上解下寶劍,一瘸一拐地走向沈盡情,帶著十二萬分的舍不得,雙手奉上。“欠你的,他還了。”

沈盡情退步,被燭台逼斷去路。

“拿著呀!”阿純將劍硬往對方懷裏塞,“我答應他的事完成了,走啦。”

沈盡情猛地揪住女將士,不巧按在一處傷口上,疼得阿純“噝噝”有聲。“告訴我,你們在岬彭遇到了多麼堅不可摧的敵人,竟會搭進殿下的性命?”

“嗬,”阿純抽手,疤痕斑駁的手臂上再留沈盡情一道長長的指甲印,“我不是阿瑀,會對你言聽計從。”

“可這不是命令,是哀求……”沈盡情的傷心事,觸一下就裂開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恨自己!他在渥香殿唐突告別的那一天,我隻當尋常無比,誰料……”

“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以為的樣子!”阿純不留情麵地嗬斥道,“現在哭哭啼啼有屁用?他死了,死的前一刻還在想你!可你呢?薄情寡義!”

“我沒有……”

“你有!盡管我不很了解全部的你,但展現給我的那一麵已足夠令人生厭!”阿純朝地下唾了一口沫子,“你是不是覺得吊著阿瑀的胃口特別有成就感,啊?你這女人心機旺盛、矯揉造作,阿瑀太天真才會上你的當!”

“不是的,真不是這樣……我總跟他說別再為我費心了,但他不聽啊……我有自知之明,此生是配不上殿下的……”沈盡情哭伏於燭台鐵架,泣不成聲。

阿純偏轉臉孔,不理對方淚眼滂沱。“隻要阿瑀喜歡你,哪怕你是街上討飯的,也比普天之下數不盡的女人有資格。你借口配不上他,話外之意其實是他配不上你吧?據說皇帝也很中意你——王妃和皇後,傻子都會選後者。”

沈盡情揚起脖頸,詫異地張大了口。“阿純視我如糞土,竟輕賤到此間地步?”

“不然呢?你在玩‘欲擒故縱’,皇帝、阿瑀兩頭撩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