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使我能死,一定剖心破肚自證清白!”
“那你死唄,正好和阿瑀做伴去。”阿純油鹽不進。
沈盡情受她激將,陷於進退兩難的境地。
阿純嗤之以鼻,道:“我懂,都是嘴上說說,虛情假意。”
“你以為殉情就了不起了?”沈盡情知道阿純軟硬不吃,想了想,幹脆奮起反擊,“早晚都會入土相聚,他如果對我矢誌不渝,還等不起三五十年?不怕告訴你,我這人睚眥必報,遑論謀害殿下的深仇大恨!我會活得好好的,勾結朝臣也行、禍亂宮闈也可,什麼陰險歹毒的招式都要試個遍,不把穠婻、赤棘搞垮,不把沙菲克斯弄死,誰都別想要我的命!”
“那、那你隻找赤棘人去,穠婻的沙菲克斯和這事無甚關聯。”阿純護父心切,馬腳已露。
沈盡情捕捉到她閃爍遊離的眼神,當即拆穿:“你有貓膩!沙菲克斯是你什麼人,這樣急切地為他開脫?退一步說,就算他清白無辜,你又是從哪裏得知事實真相的?難道殿下遇害,有你推波助瀾?”
阿純說不了慌,接二連三的詰問激起了她如鬼魅傍身、揮之不散的慚疚——大戰當日,她尋了個旁人不注意的間隙,到底避開父親跑去了戰場,隻可惜再見郭瑀,他已被赤棘團團包圍,三句話說不到一塊兒,吳王托付寶劍後自刎;她一則壞了沙菲克斯大計、二則要兌現向郭瑀的承諾,於是負劍奔逃,奪馬匹左衝右突至海邊,無奈追兵實在太多,她橫下心,落馬跳海,浮遊掙紮不知多久,幸被漁船搭救,輾轉回到京中;歇不足一炷香的光景,她又偷摸混進皇宮,殺了幾個侍衛,逼問三兩宮女,最後找到了沈盡情的住地,可以說多留此地一刹都危如累卵,但她對郭瑀愧怍深重,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實在被逮住了,那便認命。
“沙菲克斯是你的親人嗎?孤兒阿純。”沈盡情見她長時間地低頭無話,大膽猜測。
阿純一怔,狡辯也是徒勞。“他是我父親。”
“你七歲便養在軍營,怎敢確定沙菲克斯就是……”
“我確定!”阿純打斷沈盡情的質疑,“他將我放在邊界線上那會兒已有約定,每年我生日夜的亥時,隻要故地重回,就能看到他在疆界那一端遠遠張望的身影。”
“沙菲克斯為什麼要這樣待你?”
“父親是個深謀遠慮的人,而我的降生又很尷尬,正好被他當作種子似的深埋備用。”
“你不怨恨他?”
“不,他終歸是我的父親。”
“那麼,”沈盡情禁不住緊張起來,“殿下出事,和你有關係嗎?和他……有關係嗎?”
阿純抿著下嘴唇,為難地點了點頭。“你用不著站在道義的至高點數落我,這是我的選擇,既定事實。”
沈盡情抬手,意圖狠狠扇她一個耳光,但滯空良久,居然累積不了落掌的動力。
“馮將軍在貝喀墜樓而亡。”沈盡情倏忽想起這一悲劇,“說起來,他護送公主一路凶險,多是你父親從中作梗。”
阿純表麵上無動於衷,內心卻大浪滔天。
“謝謝你把劍帶給我。”沈盡情鞠躬。
未等阿純做出合宜的反應,四扇房門被一同踹開,連帶窗戶外都密匝匝架著刀槍劍戟。
團萃率領眾侍衛嚴防死守,氣勢不容小覷。
“該來的還是來了。”阿純已沒了反抗心思。
沈盡情徐徐走向警惕的救兵,直到被團萃攏進保護圈中,這才說道:“還有一句對不起——進屋前發現門檻外淌有血跡,為穩妥起見,我以眼色指使婢女去尋侍衛,沒想到會是你。”
“沒關係,”阿純抬頭望房梁,“你說過要找謀害阿瑀的人算賬,我首當其衝,很應該。”
沈盡情向侍衛打手勢,即刻湧上去一撥人,把阿純五花大綁起來。
“現在輪到我坐莊家,暫時委屈你了。”
“想用我要挾父親?”
“可以嗎?”
“試試吧,我也想知道,父親會否看重我勝於穠婻。”
“假使答案不盡如人意呢?”
“那就煩你藏一個刀片在斷頭飯裏。”
“你要自殺?”
“贖罪,贖罪。”
沈盡情試圖說服阿純改變心意,但侍衛瞪了她一眼,毫不客氣地扭送闖宮者入大獄。
“唉,我又做錯事了。”司言喃喃,曉得女犯凶多吉少。
團萃不忍瞧她自責,隻說:“今天鬧騰出不小動靜,還是再找車太醫看看手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