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是七皇叔公的計略。”郭珩接話,無可奈何地笑了,“他隱忍了幾十年,皇祖父、先帝都錯過了被算計的命運,非等到朕坐江山,隴西王看不慣,倒想插手朝政了。”
沈盡情偏過臉頰,她想安慰說:郭太申對天下的籌謀何嚐停止過?你是不知道,他對前兩代皇帝的算計絲毫不輸今朝狠毒。然而這番話始終默默於心,不曾脫離沈盡情之口。“皇上想如何處置長樂山莊眾人?”
“就以謀逆重罪製裁隴西王吧,其餘人,通通交有司處理,除了那個……”
“小姝!”
“對,小姝可置身事外。”郭珩補充一句,“但你務必確保此人沒有不臣之心。”
沈盡情拚命點頭:“我會把她看好,絕不令她再誤入歧途!”
“早些向朕坦白多好,”郭珩伏身桌案,拋下話,“自由難道不是你日思夜想擁入懷抱的嗎?”
“從前不知道皇上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我沒法做選擇。”
“現在知道了?”
“仍然不甚清楚,兩害相比取其輕罷了,我隻能這麼說。”
“哈哈,等你加官尚宮時,就能深刻感受朕的博愛仁慈了。”
沈盡情原以為郭珩以利相誘、空口白話而已,但現下好似要來真的。“尚宮局隻能有兩個平起平坐的首領,魏鶴占據其一,另外那人是無過無罪的老尚宮,我夾不進去。”
“那便讓魏鶴下台吧,朕瞧著有她在的一天,向歌終是要被帶壞,假如換你幫襯,朕大可以放心了。”郭珩泰然說道。
“看樣子,皇上對魏尚宮向諫議大夫舉報長公主醜聞的行為依舊心存芥蒂,就算沒有隴西王東窗事發,早晚也要辦了她,這會子恰好順水推舟賣我個人情。”沈司言口齒伶俐,戳別人要害很準。
郭珩似笑非笑,淡漠言說:“你心知肚明就好了嘛,講出來多沒意思。宮裏無人清白,魏鶴自以為超凡脫俗,逮住誰的過錯都像瘋狗似的咬死不放,危險極了。朕既然推崇公允,皇長姐該死,她就更該死。”
“會不會……”沈盡情吞下“矯枉過正”四字。
哐當——耕熹殿門大開。
皇帝不悅,揮袖欲責罵太監莽撞。
“陛下,貝喀和岬彭各有急件書報,您先聽哪一個?”太監不抬頭,臉皮幾乎和地麵粘連在一塊了。
郭珩與沈盡情對視,須臾答道:“先說貝喀吧。”
“安定公主與國王的婚事圓滿成禮,但、但……”
“支支吾吾不想要舌頭了嗎?!”
“馮將軍醉酒摔落高台而死,貝喀王的赤棘寵姬亦於同夜身首異處,行凶者沒能抓到。”
皇帝搖搖欲墜,心中大罵:隴西王,又是你動的手腳!
“唉,那麼岬彭怎樣了?”他強打精神,想著至少得有一個喜報才像話吧。
太監詭譎地揚起頭,飛速瞥了沈盡情一眼,重新以額觸地。“吳王身先士卒,與赤棘軍隊拚死相搏,孤立無援下不甘為俘,英勇赴義了……”
郭珩猛地站起身,下意識扭頭望向司言。
天懸冰錐,縱貫沈盡情天靈蓋,紮透腳底,涼得整個人都麻木恍惚了;這股無形寒氣漸漸在她胸腔融化,由內及外滲透而出,幻形成眼淚,落地爭鳴。
“殿下啊——”沈盡情慟哭,肝腸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