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七十五次切磋，開始——”
喊口令的大叔坐鎮中央，手裏護著一盤鹵豬耳朵，秉公地左看、右看、左看、右看，不時扼斷作弊者的念頭。“別以為爺瞧不出小動作，給我好好比試。”
“羅大叔你這麼一驚一乍地嚇人，影響我發揮。”左手邊坐著位二十出頭的男子，他狠勁地用食指、拇指撐大眼眶，雖然眼睛裏像抹了辣椒水一樣酸痛，仍然堅持不眨半厘。
“三賴子哥不要心存僥幸啊，我都看到你睫毛動了。”右手邊抱臂而立的是柳宮姝，她泰然自若是因為發現了訣竅——凝視豬耳朵愈久，視焦愈能抽離，眼前恍恍惚惚，不費力就能持久瞪眼。
顯而易見，為了獨享這盤鮮味，兩人正拗得死去活來；行經賽場者視若無睹，約莫是因為見慣了他二人經年來大同小異的比試——紮兩個時辰馬步為喝一盅百年釀的美酒、站山崖上給寒風吹半天為爭稀世佳木做劍鞘、水塘子裏憋氣為推卸灑掃除塵的苦力活……頭幾年韓三賴勝算大，他除了正經比試，常常會偷奸耍滑，可隨著小姝後起之秀的光芒漸盛，十有八九是女孩子獲勝。而今天的這局，戰果明明白白倒向了一邊。
“小混子，不去練功，又在這裏磨辰光！”那師吾背著手走來，踢起一顆小石子，斬釘截鐵地打在韓三賴屁股上。
“哎呀，師父你破壞規矩。”韓三賴一蹦三尺高，老早繃不住眨眼了。
小姝敲了敲桌，羅別雙手奉上鹵豬耳朵。
那師吾一把揪住徒弟的耳朵，咧開利齒櫛列的嘴，笑言：“盡管你是我弟子，我還得說實話，和小姝比試，你必是輸。”
“師父幹嘛長臭丫頭的誌氣！要不是您老人家幹擾，說不定我就贏下豬耳朵了。”韓三賴不服氣地歪著腰。
“你的機靈全用在這些雞毛蒜皮之事上了，難怪功夫稀鬆平常。且不和小姝較量，單是玄代和舞草，已甩你十八條長街。”那師吾說到動氣處，捏耳朵的手勁又加了一倍。
韓三賴嚎叫：“哎喲哎喲，我知道自己技不如人，這就去增益我所不能！”
“滾吧，明兒你出任務，失敗的話別回來見我。”那師吾猛地鬆了手，照著弟子的大臀狠踹一腳。
韓三賴連滾帶爬地跑開，臨了牢騷一句：“師父偏心，阿代和小舞都不在莊裏，你還惦記著誇他們！”也是他有賊心沒賊膽，牢騷還沒說完整，已攜著尾音逃遠了。
“該死的小混子，當年真是眼瞎才把他帶這兒來，越長大越沒出息。”那師吾罵道，轉而撇開劣徒，笑眯眯地瞧著旁人高徒。
小姝迎著他的目光，若有所悟地送上一筷子吃食。“吾師父要吃嗎？隻能給你嚐一點兒，剩下的要留給遣風哥哥。”
“丫頭和我想一起去了，你也少吃點吧，省給秦遣風。”那師吾發起癲子來，很樂意同晚輩山南海北地胡扯。“丫頭，鬼車到底是怎麼教的你？同窗裏隻有你資質非凡，稍作點撥就通透頓悟了，我真嫉妒他。”
羅別最愛看那師吾揍韓三賴的好戲，不巧今天落了空，白醞釀了一腔熱情，這會子正無聊，所以加入了攀談。“大人喲，你應該問我，小姝是我精挑細選出來的呀。”
“羅大叔，你是不是忘了，三年前我已能單挑你，十三連勝。”小姝嘬了一口鮮鹹的手指，對豬耳朵割舍不下。
“這孩子真記仇，哈哈哈。”羅別幹笑三聲。
那師吾討厭羅別插嘴，沒有搭他的腔，隻管和小姝說話：“丫頭，你師父有沒有提起過什麼時候給你安排任務？”
“一時還沒有。師父說，外麵的人經不住我殺，不能太早揚名立萬，會成為眾矢之的。而且，師父嫌我長得招搖，正在搗鼓人皮麵具。”小姝覺得豬耳朵在勾引她，鬼使神差地伸出了筷子。
“鬼車這麼想真乃大錯特錯！”那師吾忿忿不平，“組織培養你們為的啥呀？不就是讓你們做事效力嘛。丫頭你在聽我說話嗎？別拿筷子戳它們了！”
小姝驀地抬頭，一聲不吭地瞅著那師吾。
“吾師父，你怎麼不說話了？”她等候須臾，真誠地問。
那師吾勉強裝笑，嘴上說：“年紀大，一下子忘了說詞。”心裏想得卻是：這丫頭眉眼裏殺氣太戾，雖然此時略顯呆愣、惹不出亂子，難保將來開竅後會生反骨，假使控製不了、無法為我方所用，不如乘其羽翼未展時早日鏟除。
“丫頭，你知道林玄代和敬舞草去哪兒了嗎？”他試探著問。
“阿代哥和小舞姐去做任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