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在漫長的旅途中(1 / 1)

在漫長的旅途中

旅遊

作者:星野道夫

母親埃達與兒子威利,他們雖屬於不同時代,卻有著相同的心路曆程。我想,人就是在漫長的旅途中,尋找各自的光芒吧。

每年到夏天的時候,座頭鯨就會回到這片由峽灣所形成的多島海域。在這裏,我與一對令人難忘的特林基特族母子結識,那是今年80歲的埃達·傑與她的兒子威利。尤其是與我同年代的威利,總是讓我感受到一股無法形容的力量。

特林基特印第安人,有別於在最後的冰河期渡過白令海那端的饑荒草原而來的愛斯基摩人或阿塔巴斯加印第安人,他們在冰河迫近的海岸線,建立起獨特的文化。他們從何而來至今仍然是個謎。

埃達是特林基特族裏最受尊敬的長老之一,我一直想與她見麵,聽她訴說那些快要消失的故事。不過,認識她之後,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故事,是她走過的紛亂時代的人生。

“我還記得我的祖母對我說,不管時代如何更迭,容貌怎麼改變,你身上所流的永遠是特林基特印第安的血。”

從20世紀初期開始,美國政府持續了有半世紀之久的阿拉斯加原住民同化政策,硬是把愛斯基摩人與印第安人歸化為美國人。他們的宗教薩滿教被否定,孩子們被帶離村落送進寄宿學校,並被禁止使用自己的母語,阿拉斯加原住民的語言就是在這個時期消失的。我知道這段曆史,但認識埃達以前,從來不曾理解那個時代對他們心靈所造成的傷害,竟是如此之深。

“時代真是變了,曾經有小學要我去教特林基特語。我站在孩子們麵前,害怕得不得了,因為我把特林基特語鎖在我的心裏40年了。也不知道還說不說得出來。”

埃達是少數還懂得特林基特的語言及古老習俗的長老。她經曆過巨變的時代,差點迷失了自己,好不容易才掙脫這些痛苦,尋回自我。現在的埃達,要用剩餘的人生,將特林基特傳承給孩子們。

她之所以受人敬愛,不僅僅因為她溫厚的個性,或是懂得古老的習俗,她曆盡滄桑再回歸原點的人生,對特林基特族人而言,更是一種指引。第一次見到埃達的兒子威利時,他讓我感到一種靈氣。清新脫俗又開朗的他,有著能看穿人心的美麗眼神,他還是越戰的退役軍入。

威利也是曆盡滄桑,現在正努力尋回特林基特印第安的血統。他經常拜訪仍然受到精神折磨的越戰退役印第安同胞,聽他們訴說心裏的痛。此外,他也到監獄去探望服刑的印第安青年們,幫助他們重獲新生,因為他也曾經在戰後經曆這些事情。而了不起的是,他隻是自然而然地去做,並不是出於什麼使命感。

母親埃達與兒子威利,他們雖屬於不同時代,卻有著相同的心路曆程。我想,人就是在漫長的旅途中,尋找各自的光芒吧。

(節選自《在漫長的旅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