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1 / 2)

殘陽如火。

相較於安承佑的風光,進村的這人顯得落魄了許多,一人一驢,潦倒蕭瑟,他進村時,正值黃昏,村民三三兩兩的從田裏回來,看到他多半都不認識,倒是一些年歲大的覺得眼熟,其中一人盯了他半晌,遲疑地道:“難道,難道你……你是安修?”

安修也認出他,淒涼一笑,道:“一別二十載物事人非,沒想到老哥你還記得我,不錯就是我,我……回來了……”

那人見他兩鬢斑白,滿麵風霜,哪還有半點兒年輕時的神采飛揚,心裏頗有些不是滋味,拍拍他的肩,低聲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阿爹阿麼……也瞑目了。”

想當年,安修十八歲得中秀才,少年得誌,意氣風發,風頭一時無兩,在村裏人看來秀才就已了不得,他卻不以為然,自付才高八鬥,不想在山村中碌碌終老,最終不顧家人反對,毅然離家求取功名,從此便如石沉大海再無音信,這一去就是二十年。

安修的阿爹阿麼早些年就已經去了,走前還念念不忘自家名喚安修的這個爺兒。

村中還有親人在,安修卻不願打擾,牽著驢在村裏轉了一圈,就去找了族長安泰,安泰倒也還記得他,看到他的樣子也是一陣唏噓。

安修倒是不以為意,說道:“我當年年輕氣盛,太過不自量力,又自以為是,在外這二十年一事無成,丟盡了咱村和家人的臉,我阿爹阿麼在時我未能盡孝,如今也無顏去見家人,在外漂泊日久,總想著落葉歸根,如今我已看破紅塵,隻求在村中有個落腳之地,我適才在村裏轉了轉,發現村中孩童大多未曾開蒙,我身無長物,唯有半肚子學問還算拿得出手,有意在村中建立學堂,教孩子們識些字,也算為村裏盡一份綿薄之力。”

他這一番活說的誠懇至極,也說到了安泰的心裏。青山村人多,孩子不少,可卻沒有一家學堂,孩子要習字,要麼自己請西席,要麼就要去鎮上,費錢又費力,十分不便,是以很多孩子都不曾念過書,這一直是安泰的一塊心病,現安修自願提出要建學堂,他自然求之不得,其他族老也同他一般心思,幾個人一合計,索性將祠堂旁邊一處空置的房子整理出來給了安修,並道建學堂一切開銷皆有族裏負責,安修當晚就住了進去。

第二日安修親書“釋己堂”三個大字貼在門口,村中唯一的學堂開始緊鑼密鼓的興建起來。

這一日也是安紹議親的日子,那次之後他沒再糾纏過安如寶,整日呆在家中不再出門,好容易到了議親的日子,一大早打扮齊整後就和家人坐著車去了鎮上,路上不免被人看見,又引來不少羨慕。

幾個小哥兒結伴往河邊走,遠遠見了村長家的馬車,邊走邊談論起來,路過安軒家時,其中一個小哥兒忽指著他家門口道:“快看,他又坐在那裏了,果然是……嘻嘻。”其他幾個小哥兒聞聲看過去,就見楚離坐在小板凳上,正雙手托腮望著遠方一動不動,不由都吃吃笑了起來。

楚離充耳不聞,看都不看他們一眼,這兩天是安華來信的日子,因日子固定,每到此時楚離就會早早的拿著小板凳坐在大門口等著驛差來,笑眯眯地從驛差手中接過信,再拿到屋中交給秦風或者宋初,笑眯眯地等著他們念給他聽,念完了他還要自己看一遍,也不管看懂看不懂,然後再小心地收起來,等著下一封信到來,他的小木盒裏已經攢了厚厚的一層,安華告訴過他,等那盒子裝滿了,他也就回來了。

驛差通常都是上午到,從未延誤,今日快吃午飯了還未見驛差的影子,宋初去叫楚離吃飯,他卻隻坐在板凳上不動,五月的天氣已經有些熱了,宋初怕他曬出病來,對他道:“說不定驛差今日生病了,沒法出門,要等明日才能將信送來,我們先去吃飯,吃飽了飯明日再繼續等好不好?”

楚離看向他,眨眨眼睛問道:“病了?……明日……華信來?”宋初點點頭道:“明日安華哥的信就來了,安華哥信裏常叫你要好好吃飯,若讓他知道你沒聽話,下次就真的不寄信回來了……”

楚離急忙站起身來,拍拍衣服道:“小離聽話,華……華信來。”宋初點點他的額頭,道:“這才聽話。”伸手將他的小板凳拿起來,拉著他進了院子。

宋初此言倒也並非騙楚離,因送信要在過驛站之間以人力相互傳遞,遇到突發情況,驛差的確偶爾會晚一些把信送來,一天兩天都有可能,可接下來的幾天都沒接到安華的信,一家人心裏隱隱有些不安起來,楚離更是每日在門口一坐就是一天,不天黑不罷休,任別人怎麼勸都不聽,一家人無法,隻好在門口支了簡易的棚子,用以遮陽,他就每天坐在裏麵,直到看著太陽一點點沉到山的那一邊,方才悶悶不樂的回屋,抱著自己的小木盒撅著嘴不說話。

安如寶親自去鎮上的驛站跑了一趟,找了常去青山村的驛差,那驛差近段時間跑安軒家跑的勤,他家人基本都認識,對他道:“我這兩天也在留意呢,隻是實在是沒見自南邊來的信,你也知道這路上的事情很難說,說不得遇到個天災*的就耽擱了,要不然你們先等等,你放心,若是信來了,我指定第一個給你家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