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3)

前天,小雨接到了修子的電話,修子請小雨幫忙,為一個叫做張高氏的中國老太太做翻譯。修子對小雨的要求很苛刻,要小雨一刻不離地跟著張高氏,因為那個老太太是來自閉塞貧困的中國鄉村,不但沒出過國,連城也沒進過,身體狀況極差。修子說她讓張高氏來,是冒了很大風險的,各方麵的安排都要很嚴密。

小雨說張高氏隻是個姓氏,不是人名。修子說這個老太太姓張,叫高氏,護照上就是這麼寫著的。

小雨想象不來一個農村老太太在垂暮之年,帶著一身病,跑到外國來幹什麼。修子說張高氐是來告狀。小雨問告誰,修子說告日本政府,張高氏是慰安婦。

來者的身份出乎小雨的預料,小雨不想替修子做翻譯了,也就是說不想幫這個忙了,小雨說她沒有接觸這件事情的思想準備……

修子說小雨的話使她聽到了發自中國傳統男性世界的聲音,她為小雨感到失望。她說,韓國的婦女團體已經聯合發出聲明,要徹底揭露“二戰”時期日本法西斯在韓國強征慰安婦的滔天罪行,一個叫金順愛的老太太,已經帶著一幫老姐妹找上門來了,要求日本政府承認戰爭罪行,給予每人兩千萬日元的賠償。中國同樣是受害國,日軍對中國婦女的殘害較其他國家有過之無不及,五十多年過去,殘留下來的默默在生存線上掙紮的慰安婦已為數不多,到現在願意拋頭露麵,站出來向日本討回公道的人簡直難得極了,張高氏是她做了很多工作動員來的,這是中國大陸方麵的代表,下一步,她還要找台灣的,菲律賓的,俄國的,荷蘭的……修子讓小雨不要太緊張,說跟張高氏同機來的還有張高氏的兒子張大用,生活料理方麵還有她的兒子照顧,不會費什麼事的。

修子說張大用是張高氐丈夫前妻的兒子,造紙廠的幹部,修子跟張高氐的聯係,都是通過張大用來進行的,張大用與修子的配合很默契,也很積極,這次陪他母親來日本,決心為他受盡磨難的母親和日本政府打場官司。

張高氏今天上午十一點到達日本,小雨和修子要趕到成田機場接機,否則舉目無親、言語不通的張老太太下了飛機將是一團糟糕。

因為霧的緣故,兩人一路上再沒有話語,彼此的心境好像都有些沉重。到達機場已經近十二點鍾,北京的飛機還沒有到達,據說那邊的天氣也不好。修子鬆了一口氣,臉色有些活泛,建議去喝咖啡,小雨拒絕了,說哪兒也不想去,就想在出口的椅子上安安靜靜地坐會兒,萬一張老太太突然來了呢。

修子說,張高氏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她有性格缺陷,思維有點有點亂小雨說她料到是這樣。

下午兩點,張高氏由機場工作人員攙著走了出來,她的兒子,胖徵繳的張大用推著行李車跟在後麵。

一個沒有任何特色的中國老太太,個頭不高,頭發幹澀,表情木然,行動遲緩,那件嶄新的的確良大襟褂子,一看便知是臨出國門才套上身的,寬大而硬棒,配上老太太那張狹窄的小臉,顯得很滑稽。相比較張老太太的兒子比張老太太要突出,一身寬大的灰西服,扣子齊齊整整地扣著,猩紅的領帶是那一片人中的亮色,一雙眼很靈活,人還沒有走出來,眼睛已經朝接機的人群掃射了。小雨料定,這樣的人物西服袖子上一定還得釘著商標,一看,果然。

修子拉著小雨迎了上去,很快她們發現有一批記者模樣的人也呼啦啦衝了過去,搶在了她們的前頭,這些人準確地將張高氏嚴嚴地圍住,將她和她那釘著商標的兒子隔開。亮光嚓嚓一陣猛閃,攝像機在不停地轉,這些人是什麼時候來的,從哪裏得到的消息,連修子也說不清楚,也就是說在她們等待張高氏的同時,這些人也在等待,在她們的四周不動聲色地悄悄迂回,伺機出動,跟打伏擊戰似的。

張太用沒想到會是這樣種局麵,被擠出來的他顯出了慌亂,先用英國話喊“NO!NO!”又用醋溜普通話說“請讓一讓”,最後換了老家語調“恁想幹啥!”沒人理他。

被襲擊的張高氐顯出了處變不驚的鎮定,她站在眾人麵前,冷冷地看著黑糊糊逼過來的鏡頭,看宥一張張充滿職業的冷漠的臉,沒有任何恐懼和退縮。修子和小雨被擠到張大用前麵,同樣不能靠近,張高氐完全成了人眾中的孤島,修子緊張地撥拉著眾人,企圖擠進去,但是做不到。張大用看到修子和小雨來接,大鬆了一口氣,也不像剛才那般焦躁了,對小雨說,你是雇來的翻譯吧?小雨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