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雍一偏頭，正看到那小兵低著頭，露出一段脖頸雪白雪白，心下奇怪，結果再一細看，頓時怒火中燒：“把他帶到營帳裏去。”
眾人摸不著頭腦，隻當這小兵哪裏冒犯了皇帝，再看他畏畏縮縮的樣子，也心生鄙視，倒也沒人懷疑什麼。
宇文雍落下簾子：“你跟來做什麼！這是行軍打仗，不是兒戲！”
那小兵倔強地說：“我就是要跟著你，打仗算什麼，我能騎馬能射箭，憑什麼不讓我來？”仰起臉，臉上幾道泥印子，依然不掩國色，正是宇文嫣。
鮮卑女子並無不能從軍的規定，說起來，她們從小就善於騎射，骨子裏有勇武之風。宇文嫣得宇文泰親手*，更是勝過尋常男子。她要跟來，其實也真無不可。可是，看到她粗服亂頭，裝成小兵模樣，更想到她這兩天都廝混在男人堆裏，宇文雍心頭的火就怎麼也壓不下去。隻能摔了簾子，自己出去生悶氣。
薑喜何等精乖，打了水端進帳篷：“公主先洗漱洗漱吧。”
宇文嫣兩天來也算吃盡苦頭，怕別人發現，夜裏連覺也睡不好。宇文雍見了她，沒覺得驚喜反而生了那麼大的氣，若不是在外，她定要同他鬧個天翻地覆。她惱恨的把濕淋淋的手巾從盆裏拎出來，也不擰幹就往臉上一搭，水流下來把衣領子都洇濕了，整個人更加狼狽。
薑喜看這架勢，知道再呆下去先遭殃的一定是自己，趕緊出了帳篷去找皇帝。
宇文雍沉著一張臉，正在主帳看行軍圖，薑喜進來，瞧著四下無人：“皇上何必生這麼大的氣，公主來了也好，倒也不怕有些人借著上洛城弄鬼。”他服侍宇文雍近二十年，幾乎是看著他長大，有些話別人說不得，他自然說得。
宇文雍心知她來百利無一害，可是他心頭的擔憂是從何而來？歎了口氣：“她怎麼樣？”
“生氣歸生氣，卻是很有分寸。”
宇文雍皺了皺眉：“去準備點好吃的給她送過去，這幾天也夠她受的。”猶豫了一下，還是交待：“說朕議完事就回去，讓她乖乖呆著，不許亂走。”
“喏。”
宇文嫣吃飽喝足，左等等右等等，在帳篷裏轉來轉去，十餘尺的空間，一會倒是累了，倒在榻上竟然就睡了過去。宇文雍進帳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景象，也未更衣，整個人縮成一團，像隻幼獸，還發出細細的鼾聲。他忍俊不禁，到底走到上，替她把靴子脫了，讓她躺平。衣角卻被她攥住，人沒醒，大約隻是本能，低下頭，她呼著氣，夢裏也叫“哥哥”。
不是不動心，手欲撫上她的額。她的額生的高，過去也常被他取笑。笑得狠了，她就哭。一哭起來簡直不成樣子，頭發散開，她的發又濃又密，黑壓壓似一段雲。
握緊了拳頭，終究掰開她的手，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