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鎮餘韻(2)(2 / 3)

那些照片時間越長越顯得珍貴。在相冊裏還保留了一張我一周歲時的照片,應該是在照相館照的,那時,每家的小孩到了周歲一般要去照一張照片,不穿衣服,赤身麵對鏡頭,照片洗出來,也赤身麵對所有看照片的人,童趣盎然。有時候,旁人看到我這張照片都啞然失笑,覺得挺有意思。

有一張全家福也非常珍貴。照片中父親標準的軍人坐姿,可以看出他一生的嚴謹,他左臂戴著黑紗,顯然是婆婆剛剛去世後,我們全家拍了這張合影。大哥穿著軍裝,他是從部隊請假回來奔喪的。二哥的發型有些滑稽。我大概六七歲,大大的頭,寬大的衣服遮掩了身子的瘦小。外甥被祖父抱在身旁。一家人神態各異,表露著不同的心境。

後來,二哥也入伍了。對越自衛反擊戰,聽說他們的部隊也奔赴前線了,家裏人非常擔心,天天等著他的回信,可能是部隊擔心泄密,很長時間我們都沒有他的音訊,母親幾乎天天要去郵局等消息。二哥年齡不大但經曆的事情非常多,他當過食堂采購員、下過放、挖過煤,在煤礦還差點遇上瓦斯爆炸,我們相信他的福分,終於,家裏收到了他的來信,他在信裏說反擊戰已經結束,部隊已經凱旋,在戰場他還立了功。印象最深的是他給我們寄來了一張上前線之前拍的兩寸免冠照片,照片裏他理了光頭,目光專注,神情泰然。二哥說他們前麵那個排打得隻剩幾個人,戰場上死傷慘重,他們是作為後續部隊增補上去的。我們通過這張兩寸照片推斷戰爭的殘酷,也通過這張照片知道了二哥的平安回歸。鄰居們爭相傳看這照片,二哥真正成為自衛反擊戰的英雄了。

那年月,拍照不像現在這麼方便,都是數碼相機,還可以連拍。那時,也沒有真正攝影的概念,純粹的風景照幾乎沒有見過,所見過的都是大頭照、夫妻照、集體合影照。因為照片的稀少,也留下了不少遺憾,像我們小學畢業,一張同學合影照都沒有,許多的回憶隻能通過腦海裏模糊的印象來進行描繪,由此,更感覺那些幸存下來的老照片可貴。

石磨

凍米糖

小時候的凍米糖能吃出一種年味來。過年的時候,家家戶戶拿出自做的凍米糖來招待拜年的客人。那時,大家住的都是平房,走家串戶很是方便,不管是左鄰右舍,還是外地親戚來拜年,抬腿便可進門。每家端出來的點心林林總總,有花生、瓜子、糖果、酥糖、餅幹、大麻棗......但最普通最具特色的便是凍米糖。

凍米糖的做工是很有講究的,首先是選定上好的糯米,煮熟,然後晾幹,攤放在竹篩上放在太陽底下曬。由於凍米糖一般選擇在入冬後開始做,那時,陽光已經很柔和了,所以,把熟糯米曬成一粒一粒需要一些時日。時間日複一日地過去,每天,大人們淩晨把鋪滿糯米的篩子一個個擺出來,黃昏又一個個收回屋裏,很是辛苦。因為怕雞、鴨偷食,又必須曬在高處,有時就直接曬在屋頂上。遇上結冰凍霜的天氣,糯米被凍成硬硬的一小團一小團,然後我們又花時間一粒一粒地把它們掰開。好的凍米糖往往又是要受過霜凍的,曬過之後還僅僅是凍米,做成凍米糖的程序還在後麵。

真正開始做凍米糖的時候猶如一場盛大的典禮,家裏幾乎所有的大人、小孩都圍在爐灶前。像我們這樣姊妹較多的大家庭,做凍米糖的場麵更大,一方麵圍看的人多,更主要的是,凍米糖做好想先嚐嚐的人也多,還有左鄰右舍的小朋友。那時還是燒柴,手拉風箱發出“啼咕、噠噠”的聲音,火越燒越旺,鐵鍋燒熱後,把一塊塊黃色的米糖放入鍋中,米糖一加熱很快變成粘稠的液態。其實,米糖在融化之前也是可以吃的。小鎮的大街小巷就有換米糖的老頭來來往往,我們用雞毛、牙膏皮去換米糖吃。

炒凍米之前需先把一些細砂放入鍋中加熱、翻炒,然後把凍米放入,這樣凍米不易燒焦。凍米在迅速升溫的鐵鍋和砂子之間膨脹、炒熟,趕緊起鍋,然後用細紋篩子把砂子篩去,得到幹淨、香噴噴的凍米。後麵的程序簡單了,把凍米放入液態的米糖裏,不斷攪拌,同時不斷加入凍米,在比例適當之時就可以起鍋了。用模板把它壓成長方形,在冷卻之前用刀切成一片片,香氣襲人的凍米糖就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