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秋近,枯葉丁零,寒意迫人,更逢天色漸黑,愁雲慘淡,陰冷異常。淒楚倉皇的官道上早無人跡,陣風吹過,傳來遠處烏鴉低沉的叫聲,天際薄霧彌漫,湮沒於遠方的山峰漸已不再清晰,太陽留下最後一絲淡黃漸漸被夜晚來臨的腳步踏碎。
且坐亭處一片狼籍,坑坑窪窪的地麵上或大或小的石塊和或破或碎的樹葉堆積了一地,零爛的枯葉遮掩處似乎有物蠕蠕而動,天地間好象除了不時飛過的行鳥翅膀的閃動聲,就剩下這樹葉的‘撲索’聲,更兼彌留回蕩四處淒異的黑煙,這一切看起來別是陰森,別是恐怖,再也不是往日幽靜平和的氣象。
樹葉遮掩處的葉浪身子微微顫動,發出時長時短的痛苦低哼聲,偶爾會驚懼地低呼一聲,可是依舊人事不醒,飛過頭頂的夜鳥聞此猛地一驚,‘撲棱’一聲,翅膀閃得更急,已是遠遠而去。四處漸散漸合的黑霧圍繞葉浪時遠時近,偶有幾縷掠近額頭的那顆紫痣,瞬間已是不見,每每於此,葉浪痛苦的低哼聲更甚。
似是處身於一黑暗的幽淵之地,那山,那石,那水,即使那掠空的鳥兒,奔馳的走獸都是漆黑的,黑得詭異,若不細眼瞧去,漆黑的天空似乎無物飛過,幽黑的山脈仿佛無物在行,除了幾聲哭泣般得嗚咽河水的流動聲,再別無一絲生氣。
驚恐中的葉浪昏昏愕愕地站了起來,緊身瞧了瞧四周,發現自身處於似乎是連綿的山脈又似乎是無垠的曠野中,周遍的一切的似乎在動,又似乎沒在動,眼前仿佛掠過一隻飛鳥,再一眨眼又什麼都沒有,腳下似乎一動,仿佛地麵晃動了下,葉浪急退後一步,仔細瞧去,卻又發現自己好象置身於一懸崖邊,崖下黑霧彌漫,深不可測,急忙蹲身於地,再細細看去,又發現自己在河邊,河水幽暗,無一絲波浪,卻是奇異地發出嗚咽的叫聲,似乎河下有無數的孤魂野鬼在淒厲的慘叫,葉浪不由地打了個冷顫,透過水麵,驀然發現自己竟也是漆黑的一團,那手,那腳,那腿居然和這裏的事物一樣的漆黑,猶如山間小型的黑猩猩一般。
葉浪不過十三歲左右,畢竟還是個孩子,遭此驚恐之事,不免駭得大叫一聲,幾於昏厥過去,就在這時,天地劇烈地抖動起來,山川河流樹木飛速地旋轉著,發著黝黑的光線咻咻亂射,在葉浪的叫聲中,似乎這些化射出來的黑線找到聚集點,猛地都衝著葉浪撲了過來,葉浪叫聲未畢,突覺額頭一漲一疼,伴隨著叫聲的落幕葉浪跌倒在地,已昏迷過去。
悠悠再次醒來,不知是身在夢中,恍然來到一宮殿之處,殿瓦牆柱俱是黑色的石塊或是其他材料堆砌而成,門前有一對巨大的異獸,八肢四角狼首獅身,渾身上下全是漆黑的藤條蔓延,霍霍而動,周遭行走的生靈各自奇形怪狀,不一而言,大都身高兩丈左右,破體而出的臂膀奇長無比,或黑或綠,蔓頭的披發遮住了麵容,偶有奇異的目光掃過葉浪,別是淒涼陰森入骨,隨著葉浪的出現,漸漸宮殿前麵人群聚多,將葉浪包圍於其間,這些古怪的生靈嘴裏嘟囔著不知所謂的語言,對著葉浪指指點點,看著這些奇怪似幽靈的怪物,葉浪心下驚恐,蜷縮著身軀暗自於袖中握緊短劍。
這時從宮殿之內走出一身高三丈左右,看不清麵容,匍匐於地的藤蔓格外奇長,包圍葉浪的他‘人’自動讓出一條道來,供此暫稱之為人的生靈通過,走到距葉浪丈許開外,嘟囔的聲潮嘎然而止,遊走於四周的或者觀看葉浪的人眾對此人低首示好。
那人原本昂然的身軀對著葉浪虔誠地行了一躬,不知嘟囔了句什麼,其渾身的藤蔓似慢實快地在葉浪周身上下點了遍,期間最粗的一條藤蔓在葉浪天靈之處一搭,一股奇異的力量如電擊般穿遍了葉浪全身,天靈之處豁然一亮,渾身頓然舒暢。
奇異的是原本惶恐的葉浪刹那變得平和,眼光掃處,原本漆黑不可細見的空間中頓時如白晝一般,曆曆可見,那嘟囔的語言也清晰明了入耳,葉浪有如回歸故鄉般的親切,拂手拭去周身的藤蔓,舒展開身軀,站了起來,打量著這似曾相識的周遭環境和人群。
那人見狀收起周身的藤蔓,露出漆黑的麵孔,臉頰左處有一月形印記,跪身於地,啟言道:“拓風野見過聖光使者,我笤族世代顧盼聖光使者的到來,已達數萬年之久,今日使者降臨,我族不久必可重見天日,一複世仇。”言間悲切興奮交接,周圍人等依樣收起周身的藤蔓,臉頰之左俱都有一月形印記,跪膝於地,歡呼‘使者’不已。
千年般的記憶似閃電般浮上葉浪心頭,狼煙四起,血肉橫飛,山迸地裂,府壞家破,又似閃電一掠而過,胸口之間頓時積鬱了無盡的殺氣,鼓動得心髒蓬蓬直響,幾欲破腔而出,一股妖嬈蓬勃的黑氣自頭頂升起,飄逸的藍發齊齊衝天而上,麵孔之間驟然聚集了黑氣,身子騰空而起,於半空中葉浪口中大喝一聲“殺。”猶如沉睡千年後的巨人第一聲呐喊,無比的悲愴與興奮,聲遏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