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劉緒貽先生和他的口述自傳(2 / 2)

酒上心頭,她盡管極力保持著少婦的矜持和尊嚴,我仍能在她的眉宇間、腮幫上讀到一個懷春少婦期待和渴望的信息。晚餐後,她又開了留聲機,放著舞曲。但另兩位客人不久就起身告辭,並似無意似有意地對我說:“我們走了,你留下吧。”這時,我望了望她,她微笑不語,既不請我留下,也不向我道別。我忽然想著,如果我留下,這個彌漫著溫馨和春意的屋子裏就隻剩下我們兩人(她的孩子早已睡了)。她膚如白雪,麵泛桃花,紅紅的咀唇,柔軟而豐滿的胸脯。這情景嗬,縱使劉郎真鐵漢,奈神失,亂穿心。但又一轉念,忽然想到留在國內一人帶著一雙小兒女的年輕妻子……我隻好硬著心腸離開了那個撩人的黃昏後。離開她家後,忽然一陣春風吹來,熏人欲醉……更引起我的惆悵之情。我站在街頭,深深地吮吸了一番這迷人的春之氣息,才踽踽地同到自己的宿舍——我也孤獨,簡也孤獨;妻子雖有一雙兒女作伴,我想也不免感到孤獨。

劉先生還特別提到了美國同學中最讓他懷念的馬爾科姆•;柏森。因為這位本科學俄文、20出頭的小夥子,“胖胖的,戴副黑框眼鏡,顯得憨厚,”表麵上交往淡如水,但骨子裏卻富有熱情,沒有雜念。他主動要求閱讀劉先生的碩士論文稿,並聲明在必要時做些文字潤色,絕口不談報酬,1947年回國時無緣和他道別,從此再無消息:

解放以後,因中、美斷交,我未能和他聯係。“文化大革命”中,紅衛兵抄走了他的通信地址,此後我一再拜托美國進步人士打聽他的消息,卻杳無音信。而今,他應是80出頭的老人了。人世淪桑,他還健在嗎?或者,他生活得怎樣?是否仍在追求理想呢?老來情懷,懷念故人愈切,特別是憶起我當時沒有答應和他共同從事研究工作,尤感歉疚,往往在月明人靜之時,不禁遙望大洋彼岸,輕輕呼喚:“柏森,我多麼希望再見到你嗬!”

在本書中,劉先生還回憶了他在清華、武大、西南聯大、芝加哥大學時個性炯異的業師,如陳達、潘光旦、吳文藻、費孝通、吳宓、馮友蘭、袁昌英、賀麟、柳無忌、李景漢、陳序經、陳夢家、羅伯特•;雷德菲爾德、羅伯特•;帕克、威廉•;奧格本、路易斯•;沃思等,為學術史珍藏了寶貴的個人記憶,同樣是活的曆史的一部分。

劉先生主張,“寫口述史必須絕對說真話,還要勇於揭露自己的缺點和問題。我覺得我是基本上做到這一點的。說‘基本上’,是因為我擔心傷害他人、忤逆他人,在極個別問題上還是有所省略、有所禁忌的。”通讀《簫聲劍影——劉緒貽口述自傳》,劉先生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

最後,有兩個殷切的期待:一是期待本書的姊妹篇即下卷,盡早完成,以期合璧;二是期待本書能有機會在內地出版,為廣大讀者提供購藏及閱讀的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