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爺掖了下身上的襖子,卻很淡然,黝黑的麵龐上竟然有些油光發亮,一段路走的他滿頭大汗。
“去什麼醫院哦...自己的毛病還不清楚?再說,縣裏的那醫院是我們去得的地方?那就無底洞來的...咱們這樣的人家,哪禁得起折騰?...嗬嗬,算了算了,我還是揀幾幅草藥自己熬熬...天暖了就好了...”水爺坐到了周老黑的對麵,從兜裏掏摸了半天,摸出一包紙卷和封著的煙葉布包,語氣裏不無自嘲的說著。
這還是水爺前些日子擺渡,在對麵的盧灣渡口那,找挑擔的貨郎買的,感謝周紅渠的盤剝無度,周家畈村現在連人家貨郎都不來了,雞毛換燈草的針頭線腦小買賣,人家哪受的了周紅渠給敲一次?幹脆得了,你周家畈,我惹不起,躲著走,成不?
一邊卷著煙卷,一邊就對周扒皮又恨恨的罵了兩聲,王八蛋,什麼玩意嘛...
臘梅嬸歎息了一聲,轉到灶間去了,很快便拎了白鐵皮的暖壺放在火塘的鐵架子上,濃鬱的酒香很快就彌漫了開來...天氣冷,老寒腿的毛病,喝點酒熱乎一下,總是好的。
水爺的自嘲,聽他說的好像滿不在乎的樣子,其實臘梅嬸又何嚐不清楚,這苦在哪裏?誰不知道大醫院好,可是,整個周家畈村都算在內,又有幾家敢說生病就去大醫院的?去不起啊,去一趟,家裏的日子也不用過了...
說來說去,都是窮根造的孽啊...
“來,喝點酒暖和一下...別抽那東西了,有什麼好抽的...嗆死人...”臘梅嬸拎著燙好的暖壺,走過來,埋怨著,包穀燒溫熱的香氣更加醇厚的飄蕩著。
兩個大老爺們,悶聲的抽著煙,愁眉對愁眉,苦臉對苦臉,心事和煩惱都寫在了黝黑的臉上。
這日子到底是咋的了呢,咋就越過越艱難?
起的比雞早,幹的比牛多,吃的比豬差,睡的比狗晚...咋就脫不了這窮根?咋就連個病都生不起?
這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呢?咋就沒個活路了?
周老黑和水爺默默的抿著搪瓷茶缸裏的包穀燒,辛辣的酒入喉,火燒火燎一般,他們沒想出個子醜寅卯,百思難解...
屋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女人的聲音,人未到聲先至,“臘梅嬸,臘梅嬸...”
灶間的臘梅嬸走了出來,她聽出了是誰,郭湘蓮呢。
“湘蓮啊,有事?”臘梅嬸迎了出來,剛好和郭湘蓮碰了個照麵。
“臘梅嬸...哦,老黑叔,水文叔,你們都在啊...”郭湘蓮顯然走的比較急,喘著氣,剛和臘梅嬸要說事,便瞅見了周老黑和水爺都在那喝悶酒呢,趕緊的一並打了招呼。
“是湘蓮呐,來有事嗎?”周老黑苦悶的臉舒展了一些,抬頭便朝屋外廊簷下站著的郭湘蓮回了一句。
“嗯呐...”郭湘蓮倒是真有事,她碰到了難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