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製的妙處
萬花紛呈
作者:白雪林
人們把詩歌的音律稱作鎖在詩人腳上的鐐銬,但正是這個鐐銬讓詩人們跳出了優美的舞蹈,寫出了華麗的詩歌。對於列車來講,鋼軌也是鐐銬,但假如沒有鋼軌這條鐐銬,還有列車嗎?由此得來限製也是事務必不可少的條件,甚至是更重要的條件。沒有了限製人世間的很多東西可能都不存在了。限製是生命獨特的標誌。
鐵路文學對文學、對作家也是一種限製。
文化大革命之後,中國文學進入深刻的啟蒙反省階段,很多鐵路上的作家為我們寫下了輝煌的文字。
老作家李國文以長篇小說《花園街五號》和《冬天裏的春天》享譽文壇,他被打成“右派”流放之後,就在鐵路工地上生活,鐵路給了李國文旺盛的文學創作源泉。可惜的是李國文可能沒有寫和鐵路有關的東西。人們都講深入生活了解生活,其實在作家的創作中有時還往往回避自己最熟悉的生活。作家是在根據自己的創作需要去研究生活、分析消化生活、剪裁生活,作家筆下的生活多數都是虛構的。描寫生活不是作家最大的才華,虛構生活才是作家的終極價值。
上世紀70年代末期陝西有一位鐵路業餘作家叫莫伸,寫了一篇短篇小說《窗口》,也讓我非常激動。莫伸大概比我大幾歲,他在全國文壇走紅時,我還是個沒有嶄露頭角的業餘作者,每想到這裏我就羞愧,人與人的差異隨時存在。
1980年,內蒙古的昭烏達盟、哲裏木盟和呼倫貝爾盟從黑龍江、吉林和遼寧重新劃回內蒙古,四年之後我來到了呼和浩特,也用一種新奇的眼光審視內蒙古文學和內蒙古鐵路文學。
內蒙古鐵路文學,準確一點說應該是呼和浩特鐵路局文學,多年來一直是內蒙古文學中不可輕視的創作力量,在上世紀80年代,最先崛起的有青年作家張作寒,可惜張作寒英年早逝、留下的文字不多。
比張作寒稍稍晚兩三年崛起的是邢原平,邢原平年齡小張作寒四五歲,那時是臨河鐵路工人,他的創作文字裏有表現鐵路生活的作品,很精彩。邢原平是個能駕馭各類題材的作家,他創作領域比較寬。在上世紀90年代他就轉入電影和電視劇創作,是當今中國影視界響當當的優秀編劇,三次得過中央電視台六頻道百合優秀編劇獎。如今誰要說起邢原平,大家一致伸大拇指,服氣。我和邢原平同歲,是同學,他給我留下的印象就是刻苦勤奮。在我的記憶裏邢原平似乎隻有抽煙和喝酒是在虛度光陰,在北京的那些作家編劇裏,邢原平是最賣命的。邢原平的人格氣質和文字氣質裏有一種金屬的東西,這可能和他的鐵路生活經曆有關。在內蒙古的作家裏邢原平是第一可交的哥們兒,當然第一可交的哥們兒還有三五個人。都說今天的人庸俗淺薄,其實作家身邊的空氣自古以來都是稀薄的,所以才有了人生得一知己足矣的慨歎。
在邢原平之後,呼鐵局又誕生了賈文成、田宏力、屈春梅、傅美霞等優秀作家。
賈文成是個鐵路警察,他用三年時間創作發表了兩部長篇小說,在社會上引起極大轟動。賈文成的創作視點很低,一直表現平民生活,是個草根作家,也以反應草根生活為樂趣。他的文學敘述平靜,富於理性和克製,他的創作潛力應該是非常大的。如果給他一定的時間和條件,他會給我們拿出更好的作品。我很喜歡他的長篇小說《軌跡》,他是繼邢原平之後呼鐵局最重要的作家。
真應了江山代有才人出的古話,2012年,呼鐵局又收獲了一部長篇小說《女真大帝完顏阿骨打》,作者是田宏利。田宏利今年剛剛42歲,1971年生人,現在還在鐵路上奔波,是一線工人,很辛苦。以前他寫的詩歌和散文並不多,給人留下的印象也不深刻。沒有想到用一年多的搜集資料和寫作,為我們拿出了長篇小說《女真大帝完顏阿骨打》。曆史小說的創作是非常艱辛的,沒有想到田宏利的小說處女作居然是長篇小說,而且他的這部小說寫得嚴謹而深刻,顯示了他獨特的文學才能,如果他能保持自己的創作勢頭,他也會是一位優秀的作家。老作家丁玲的“有一本書主義”是對的,一本書能代表作家的一切。近二年來,內蒙古出版社出版了一組關於北方少數民族契丹鮮卑女真的長篇小說,我覺得在這組長篇小說裏《女真大帝完顏阿骨打》是沉甸甸的,是佼佼者,閃爍著獨特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