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土

萬花紛呈

作者:姚穎

綠的情懷

一切都在緣中孕育。天以最遼遠的藍做了雲的背景,大地將最廣闊的臂膀袒露於塵世,遠離了耕耘與喧嘩,甚至遠離了人跡,隻有千年萬年的靜謐固守於此。飄渺的天際,透出一抹似雲霧般虛幻的連綿重影,高聳、寬廣,冥冥之中竟懷疑是直入雲霄的高山,又似日夜與天空相伴的雲朵,形態之高峻實屬令人驚詫。

一片開闊之處,雲和天漸漸拉開了界限,與天際連接之處,起伏壓著起伏,起伏連著起伏,一簇簇濃綠無限延伸開來,其間竟是高聳與林立參半,之前的疑惑已揭開,不禁直直昂頭望過去,望過去,那高挺直入雲端的竟真的是被濃濃綠鬆翠柏包裹著的重重峻嶺。整個天際被這一碩大的屏風遮擋,磅礴的氣勢不亞於大海的浩瀚,那一重高過一重的濃綠無不令人驚歎,曾幾何時,高山被誰人鋪上了綠毯;曾幾何時,又是哪位畫匠為峻嶺塗上了一抹新綠;曾幾何時,難道是神仙的佛陳一擺,將漫山的翠柏修剪……千年五台山,以如此龐博的姿勢呈現於世人。

山路就從這一重巒疊嶂之中以九曲十八彎的姿態展現開來,盤旋縈繞循序而上,舒展而隨意的延伸著,彎來扭去把它的柔韌它的綿長表達的淋漓盡致。即便這高聳入雲的險峰,在它纏綿的環抱下也會斂去威嚴與粗糲,變得溫文爾雅,變得柔情似水。

一路起伏一路蜿蜒跌宕絲毫掩蓋不了這濃綠的浩瀚。自山腳一路盤旋而上,眼光所及之處,無不浸滿千姿百態樣貌各異的翠柏蒼鬆。遠看猶如被一管勁筆濃墨重彩,綠的豪邁,綠的奔放;近看又似能工巧匠細細斟酌,綠的小巧,綠的精致。轉瞬間,這綠已被絲絲縷縷白雲環繞,驀然回首,已然置身於這濃綠之中,自己也被這無限壯麗以封存在此時此刻,或許有哪位畫匠盡收於畫布之上,飄逸的發絲間留有這綠的博大與溫情。

高山在重重的揮灑完綠的巍峨綠的率真綠的柔美之後,開始顯現它的神秘與博大。沿濃密的翠柏向上,越過整座整座的山峰,在遙遠的天的盡頭有座莊重威嚴的絕頂高峰,它巍峨挺拔,鶴立於群山之巔,位於五台山之北,名叫葉鬥峰,海拔3061米,有“華北屋脊”之稱。”康熙皇帝賦詩讚曰:“絕磴摩群峭,高寒逼鬥宮。鍾鳴千嶂外,人語九霄中。朔雪晴猶積,春冰暖未融。憑虛看陸海,此地即方蓬。”

蒼勁造就了高山的形態,高山顯現了蒼勁的姿勢。重重疊疊之間,仿佛洶湧的波濤在翻滾,在湧動。大地被這波濤隆重的舉起,直至雲端,凝固在了那裏,完成了這蒼勁的一筆;凹凸之間,仿佛起伏的大地奔來其間,泥土與石頭千次萬次的站立,站立得那樣危聳那樣千奇百怪,每一次站立之後,是靜靜的矗守。

五台山在天地間以純淨堅守,與塵世的絲絲縷縷化為輕煙嫋嫋,浮載著曆史的印記將無數傳說在千回萬轉中向萬物傾訴,也曾由大海中升遷崛起,也曾在曆史抒寫的“五台隆起”中雄渾壯偉,也曾浮載過冰川覆蓋的冰緣地貌,也曾為自己的諸多決絕而喝彩,當巍峨五台鼎立於世間萬物之中的時候,它便披了綠色盛裝以卓越風姿,向世事傳送千絲情愫、萬縷豪邁。

千年五台牽動群山之豪情,千年五台協走萬物之情懷。

佛的聲音

山峰的挺拔帶不走綠草的柔情,峭拔的岩壁抹不掉秀水的酣暢。土地的每一次隆起,都是那樣平緩,那樣柔曼,那樣光滑。在群山的背影裏,綠樹環繞的點滴之處,有星星點點的廟宇坐落於翠柏其間。

路邊僻靜處,一座純白色的門樓靜靜地佇立在那兒,用洞悉一切的姿勢觀察著每一個經過或駐足的行人。它似象牙雕刻般細致、精美,上萬處縫隙間寫滿了雕刻者的心緒,那高高修建於頂端的牌樓式建築,冥冥中透出至高無上的富貴氣息。門樓前後承支柱狀傾斜築有四根柱子,為門樓奠定著堅實的根基。柱子兩側分別築成兩隻石獅,形態威武,氣勢昂揚,路人並不知這門樓的由來,但以這尊貴的氣勢,也平添了幾分敬慰,以崇敬的心情走近它,穿越其間。這門樓原是一座廟宇的入口,正對麵赫然出現五尊佛位,隻是已然麵目全非,每尊佛位上供奉的佛像已被誰人挖去,唯有佛位兩側仍能透過斑駁印跡,隱約辨認出些許佛像與塵世的淵源。

與其說是廟,或者是庵最為貼切,因為這裏隻有女僧出現。廟院很大,鬆柏森然,夏天的傍晚在這裏卻絲毫不曾感受到燠熱難熬,反倒透出習習清涼,使人無不想坐在廟堂的石階上,享受晚風和月光,看星星一個一個亮起來。僧尼們並不驅趕俗眾,更不收門票,見了人們惟頷首微笑,然後靜靜地不知走到哪裏去了,有如晚風掀動鬆柏的脂香似有若無。廟堂中常有法事,鍾鼓聲、鐃鈸聲、木魚聲,噌噌吰吰,那音樂讓人心中猶豫不絕。誦經之聲猶如無字的伴歌,又如黑夜的愁歎,更像被灼烤了一白天的土地終於得以舒展便油然地飄繚起霧靄。那一刻,大約任何聲音、光線、形狀、姿態,乃至溫度和氣息,都在人的心底有著先天的響應,因而關於佛的很多事可以不懂但能夠知道,說不清卻能記住。那大概就是形式的力量,氣氛或者情緒,整體地襲來,它們不必言說,真正進入到了言不可及之境地,使人從那音樂和誦唱中眺望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