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楊升庵《垂柳篇》(1 / 3)

我不是想寫一篇鑒賞文章,而是讀了《垂柳篇》讓我想起了楊升庵這個人。

翻開康熙《鎮南州誌》,“藝文誌”的第一首詩就是楊升庵的《垂柳篇》,陳元說:“楊升庵《垂柳篇》予采以冠集。”四川新都狀元楊升庵的詩被《鎮南州誌》錄為“藝文誌”的第一篇,說明這詩對南華有影響。其實楊升庵這個人在當世和後世,對雲南文化的貢獻和影響極大,可以說,楊升庵被貶謫雲南,對他本人而言是人生的大不幸,對雲南文化而言卻是曆史的大幸。

《垂柳篇》序雲:“苴力道中作。”苴力乃古鎮南州即今南華縣的一個地名,是楊升庵從昆明往貶謫之地永昌衛即今保山市隆陽區的必經之地。楊升庵作詩之處今稱苴力鋪,屬南華縣三河底村委會,尚有古道遺存。2012年6月的一天,我到三河底村委會調研,碰巧南華縣文管所所長就是駐村新農村建設工作隊員,聽了他的簡要介紹後,我和村主任、工作隊員等驅車來到了位於320國道旁的苴力鋪。苴力鋪還保留著一條老街,古道從老街穿過,承載著歲月信息的石板依舊躺在我們腳下,古道兩旁古舊的民居隱隱讓人想起當年的情景。古道不長,就是一段截留後保護下來的曆史。離苴力鋪不遠的山上,還較為完整的保留著一段古道,鋪路的石板上留下深深的馬蹄印,這絕對是當年楊升庵曾經走過的路,滄桑在山中同樣能夠得到詮釋。

回到寓所,細細品讀了一遍《垂柳篇》。《垂柳篇》在楊升庵眾多詩作中算得上是名篇了,詩曰:

靈和殿前豔陽時,忘憂館裏光風吹。

千門萬戶旌旗色,九陌三條雨露姿。

蒼涼落日籠煙甸,飄渺宮雲覆京縣。

芳樹重重歸院迷,飄花點點臨池見。

臨池歸院總仙曹,應製分題競彩毫。

詔乘西第將軍馬,詩奪東方學士袍。

金明綠暗留煙霧,舊燕新鶯喚朝暮。

隻知眉黛為君顰,肯信腰肢有誰妒。

從此沉淪萬裏身,可憐憔悴四經春。

支離散木甘時棄,攀折荒庭委路塵。

搖落秋風上林遠,婆娑生意年華晚。

腸斷關山明月樓,一聲橫笛清霜阪。

苴力鋪,明清官道上的一個驛站,當年楊升庵吟《垂柳篇》處。地名依舊,老屋依舊,但少了行人的身影,靜靜的苴力鋪,似乎隻為見證《垂柳篇》的誕生而存在。

苴力鋪新修的道路上,建設者們保留了承載著厚重曆史的古道路麵。

此詩名為寫柳,實則寫人。見景生情,以柳喻人,感懷人生。明朝巡按禦史鄧美說:“《垂柳篇》者,楊太史自悼之詞也。”“自悼”之說甚為確切。楊升庵,名慎,字用修,升庵乃其號也。四川新都人,明朝正德六年考取狀元,著作等身,是我國曆史上著名的學者、詩人。其父楊廷和為明朝三朝元老,用今天的話說,楊升庵可謂典型的官二代。加之自幼聰穎,11歲能詩,12歲寫就名篇《古戰場文》,眾人追捧,養成桀驁性格,為日後的人生坎坷埋下了伏筆。明朝嘉靖皇帝是武宗的堂弟,因武宗帝無子而繼承了皇位,當時大臣們聯合起來上疏,要求嘉靖認武宗的父親為父,嘉靖未予采納,並於嘉靖三年把自己的父母追封為皇帝皇後。嘉靖的這一做法激怒了群臣,楊升庵聯名36位大臣上疏,指責嘉靖有違“憲統”。嘉靖大怒,廷杖群臣。生性倔強的楊升庵沒有被廷杖嚇倒,第二次組織大臣當庭痛哭力諫,又被廷杖,並被削去原籍,貶謫雲南永昌,永不赦免。這就是著名的“大禮儀”事件。楊升庵來到雲南後,除探親、奔喪回過幾趟四川外,一直在雲南生活到死,從36歲到71歲,在雲南生活了35年。貶謫雲南的罪人楊升庵,因其為官為人的氣節和博學多才的本領受到雲南地方官員和讀書人的敬重,貶謫地保山並非他的長留之地,他常年往返於保山、大理、昆明之間,今天在這裏給學子們講學,明天到那裏與朋友們詩歌唱和,靜下心來的時候就著書立說,日子過得似乎也算風風光光了,但他是官二代啊,是少年得誌前途無限的狀元郎,曾經是朝廷命官,曾經是京城名流,他哪甘心流落雲南一輩子。況且,楊升庵與四川同鄉宋人蘇東坡相比,缺少“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的豁達。因此,他很鬱悶,時常要感歎自己的人生。《垂柳篇》就是楊升庵一次往返於保山到昆明的途中,望著秋風中飄搖的垂柳,想起自己的身世,借寫楊柳,對自己的人生進行的一次深深地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