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漸漸降臨,我被海風吹得有些寒意,回別墅披了件外衣後站到陽台上看著滿天的星鬥。那滿天的星星真的是死去的偉大君主在關注著我們嗎?那飛逝的流星又真的可以滿足我們的願望與夢想麼?我狠狠錘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什麼時候開始,我變得這麼多愁善感起來,不要想這些傷感的東西,我還有機會,我要好好活著,我不可以這麼早就死掉。

“你到底在哪裏啊,什麼時候回來啊?”葉凡接電話時明顯帶著哭腔。“好好說話,搞得好像我沒命活了似的,我在香港談生意還沒有談完。”我咬牙維持著一貫的語調。“你這次怎麼去這麼久都沒給我打電話,你是不是有什麼別的事情?”“不要胡思亂想,這邊事情太忙,沒有時間打給你。”“方言,咱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了,你的事情瞞不住我的,你記不記得在菩薩麵前是怎麼答應我的?嗚嗚嗚,你記不記得啊?”我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強忍住即將流出來的淚水輕聲說道,“傻孩子,你別哭,你一哭我也不好受,我沒事,真的沒事,都是生意上的事情,你不要問了。我當然記得我在菩薩麵前說過什麼,隻要我活著,決不放棄你。聽我的話,乖,不要哭,等我回去咱們就結婚,你現在把自己的身子哭壞了,結婚的時候就不好看了,我可不想娶這麼難看的新娘子,別逼我臨時換人啊。”葉凡在那邊破涕為笑,“去你的,死鬼,看我不閹了你,告訴你啊,想都不要想。”“好了好了,這就對了嘛,嘿嘿,等我回去好好收拾你。”“就怕你不來,哼。”收拾這個詞是我和葉凡的專用名詞,特指發生在正常男女之間的合作式生理行為上,有時是我收拾她,也有時是被她收拾。

哄好葉凡後我倒了杯紅酒,準備再看一會星星就睡覺。關醫生要我好好調養身體,一定要保持良好的作息規律和飲食習慣,最重要的是調整好心態,其他的話沒有說,我也清楚,所謂的調整好心態就是——時刻保持旺盛的求生欲,如果真的沒有辦法了,也要好好走完人生的最後一段路。

在香港的半個多月,我每天早起早睡,按時吃飯喝水吃藥,戒了香煙,偶爾喝一小杯紅酒,這種正常人的生活一下子讓我心寬體胖起來,以往一些很在意的事情也漸漸開始忽略起來。不疼的時候,我甚至開始感謝胃裏的癌細胞,是它們讓我了解到,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是什麼。

錢不是萬能的,錢隻能帶給你方便,對於錢這個東西,隻能這樣說,有了錢之後,你可以做很多平時不敢做甚至是不敢想的事情。你可以不分時間地在自己的別墅裏大喊大叫,而不用擔心被鄰居投訴;你的很多想法不用說出來就有人主動替你做到;你會成為某個領域內的絕對的權威,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最終決定,而無須擔心有人會反駁。但是,你始終無法用錢來解決一切事情,你買不到健康,買不來愛情,也買不來友誼。這些東西,隻有靠你自己去努力爭取。

想到這裏,我開心地大笑起來,決不放棄你,是的,這麼多年來我從未放棄過。沒有任何一件事情可以動搖我的信心,誰都不能,什麼事都不能,包括癌細胞。“決不放棄你,我決不放棄你!”我對著天空高喊。

喊了許久之後,我筋疲力盡地栽回床上,剛才的呼喊聲還在我耳邊一直回蕩,仿佛引路人般,帶著我的思緒漸漸飄回許多年前的省城。那一年,我24歲,包括我自己在內的所有人都認為,我會在晚報奮鬥一生既而在其關懷下頤養天年。那一年,葉凡23歲,她的最大夢想是調到省城,然後……然後和我結婚,接著相夫教子,一生平安。

真的是很多年了?又或許,並沒有多久?不記得了,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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