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那個上海知青吳昊,何大為和蔣聰睿及毛廬廬商量,決定讓萬圓圓和她再談一次,向她說明情況,如果說她再要糾纏不清,那隻有報警了。
誰知那吳昊以後卻再也沒有來過報社。
眨眼到了十二月下旬,按照慣例,就是報社要開年終總結大會了。今年雖然出了一些大麻煩,但似乎都輕易地過了關,在市委召開的全市各縣、處局級主要領導會議上,市委書記和市長幾次點名表揚何大為,把個何大為樂得差點兒沒在會議上跳起來。
何大為受了市領導的表揚,心裏高興,在報社年終總結大會上,他也表揚了手下,其實他心裏清楚,報社能在“危”中尋“機”,特別是廣告這一塊,能夠轉危為安,金鑫房地產開發公司的老總馬如龍起到了關鍵作用。
馬如龍其實看中了萬圓圓,萬圓圓身高一米七的身材,高尖鼻梁,櫻桃小口,一雙略帶蔚藍色的眼睛,還有一頭天然的波浪卷發。萬圓圓長得美貌如花,但這些並不是主要的,馬如龍看中萬圓圓的漂亮之外,還有其他一個原因,就是萬圓圓的名字,那是他當年到杭州靈隱寺碰到的一位僧人起的緣。
馬如龍剛剛開張金鑫房地產開發公司時,一次去杭州,辦完事後,到靈隱寺遊玩,遊畢靈隱寺,在靈隱寺西側的一個幽靜處,隻見一個老僧人端坐在一塊太湖石上。待馬如龍走過他身邊時,老僧人一雙原本微微閉著的眼睛竟然一下子睜開了,仿佛放出兩道精光來,直射向馬如龍的雙目。
隨行的會計師見狀,忙向馬如龍道:“馬總,我看這位僧人氣度不凡,不妨和他攀談幾句?”
馬如龍原來不信這些,一來這會兒心情好,二來見這位僧人確實氣度不凡,便上前,朝著老僧人雙手合十,畢恭畢敬地道:“這位大師,在下有禮了!”
那老僧人也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這位施主有何見教?”
馬如龍隨口道:“在下想討教,不知在下前途如何?”
那老僧人見馬如龍脖子上掛著粗粗的金項鏈,手腕上戴著金手鐲,便道:“這位施主,可是問財?”
馬如龍道:“人生在世,無非財色!”
老僧人雙目緊閉,仿佛在靜靜地思忖著什麼,良久,才睜開眼來,看了一眼馬如龍,又閉上眼睛,口中莫名其妙地吟道:“萬變不離宗,宇宙方成圓!”
馬如龍還想再問什麼,但見老僧人雙目緊閉,隻好作罷,便從會計師手中接過一張百元大鈔,彎下腰,輕輕地放在老僧人的腳前。就在他放下鈔票,起身的一刹那間,仿佛聽到老僧人口中訥訥道:“所謂圓,便是美,所謂美,便是……”
最後那個字,不知是老僧人說的聲音太輕,還是老僧人壓根兒就沒說,馬如龍見老僧人緘口不再言,還想再問些什麼,但見老僧人閉目仿佛入定一般,便隻得起身離開了。
馬如龍原本不相信這些,但事業成功而且生意越做越大以後,便開始相信了。萬圓圓的那篇“車禍報道”,雖然使他的房地產公司經濟效益損失了不少,但讓他和位美女記者相識了,他堅信,那位老僧人說的那句謁言:萬變不離宗,宇宙方成圓,就應在這位美女記者身上,因為萬圓圓的名字裏有兩個“圓”。於是,他大度地放過了萬圓圓。
在長河市第六屆政協會議上,馬如龍順利當選為副主席。
一個房地產開發商,能被市委、市政府的當權者看重,可見其在當地經濟建設中的重要性。
這天剛下班,萬圓圓的手機響了,她一看,是個陌生號碼,打開一聽,竟是金鑫房地產開發公司的老總馬如龍。
“噢,你好,馬總,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自從何大為帶著她和馬如龍見了一次麵,在長河大酒店一起吃了一頓飯,馬如龍和萬圓圓就沒有直接聯係過,馬如龍和報社的一些廣告業務,也是由房地產公司財務部和報社廣告部聯係,所以萬圓圓也幾乎把這位在長河市赫赫有名的企業家給淡忘了。
電話那頭的馬如龍哈哈笑道:“萬小姐,怎麼,把我給忘了?”
萬圓圓連忙道:“哪裏,哪裏,我怎麼會忘了馬總!”
說實話,萬圓圓自那次和馬如龍見麵,就對他的印象不錯:長相英俊,為人豪爽,又事業有成。而且馬如龍和一般的暴發戶老板也有所區別,據說他事業成功後,還參加了成人自考大學。特別是那次使金鑫房地產開發公司遭受了巨大損失的“車禍新聞”,馬如龍也不再追究,所以萬圓圓又感到馬如龍這個人非常大度。
馬如龍在電話那頭說:“萬小姐,你下班了吧?我請你吃飯!”
萬圓圓原本想拒絕,但不知怎麼回事,她竟說了這麼兩個字:“好吧。”
長河大酒店的828號包廂,今天布置得非常幽雅:原來的那張轉盤大圓桌已經換成了一張小方桌,小方桌正中放了一盆正含苞待放的水仙花,朝西的玻璃窗被一塊絳紫色的絨布窗簾遮著,包廂裏散發著一種淡淡的水仙花香,氛圍顯得特別淡雅且溫馨。這是馬如龍特別關照酒店布置的。
這是萬圓圓第二次到長河大酒店828包廂來了,第一次和總編何大為來,是為了向馬如龍道歉,雖然馬如龍請他們吃飯,但免不了有些拘束。這次是馬如龍主動請萬圓圓吃飯,萬圓圓畢竟是個見過“場麵”的女子,便顯得從容多了。她喝了一口菊花茶,便仔細端詳起牆上那幅漫畫來。
這是一幅豐子愷先生的古詩新畫的代表作,畫麵簡潔且出奇:夏夜寂靜,靠窗的桌子上,一把茶壺,幾隻茶杯,窗簾高卷,窗外一彎新月高懸。顯然是朋友相聚,高談闊論,這會兒客人剛走不久,因夜已深,主人來不及整理桌麵,就休息了。畫麵給人豐富的想象空間。
“萬小姐,喜歡這裏的環境嗎?”馬如龍見萬圓圓欣賞著那幅漫畫入神,便殷勤地問道。
萬圓圓淡淡地道:“環境不錯,但不是像我這樣的人常來的地方。”
馬如龍哈哈笑了起來。萬圓圓不解地問道:“馬總,你笑什麼?”
馬如龍道:“萬小姐,你別一口一個馬總好不好!”
見萬圓圓心情不那麼好,馬如龍笑道:“萬小姐如果覺得在報社不如意,不如屈駕到我的小公司來。”
萬圓圓笑道:“給你當秘書?”
“不,不,不!萬小姐千萬別誤會,萬小姐的才華,怎麼能當秘書!如果說萬小姐真的能屈駕到敝公司來,擔任副總經理,再兼一個子公司的經理,應該沒什麼難事!”
“謝謝馬總看重,我這段時間雖然碰到一些小麻煩,但沒問題,馬總的好意我領了!”
“好!”馬如龍端起酒杯,“什麼也別說了,祝萬小姐工作順利!”
馬如龍一口幹了杯中酒,笑道:“你聽說過‘長河日落’吧?”
萬圓圓道:“小時候讀唐詩,讀過王維的《使至塞上》,其中有兩句: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後來學地理,才知道那無邊無際的騰格裏沙漠,在黃河岸邊戛然而止,就在那個地方,能同時看到‘大漠孤煙’和‘長河落日’兩種壯麗的景象:大漠之上,荒涼無邊,烽火台上一股狼煙直插雲端。沙海蒼茫,空曠無邊,唯有奔騰的黃河貫穿其間,黃昏時分,一輪夕陽冉冉墜落於黃河盡頭,那景色,瑰麗無限,是何等的壯觀,而這‘長’和‘圓’,也是逼真傳神。我沒到過大漠,來長河市以前就聽說過,大運河的落日也很壯觀,為長河著名景觀。隻是可惜,從來沒有看到過。”
“萬小姐說得太好了,《紅樓夢》裏的香菱曾說,這‘直’字似無理,‘圓’字似太俗。合上書一想,倒像是見了這景似的。若說找兩個字換這兩個,竟再找不出兩個再貼切的字來。”說到這裏,馬如龍怕萬圓圓笑他賣弄才學,便岔開話題,“萬小姐你看看,長河市的落日雖沒有大漠的壯觀,但確實也不同一般!”馬如龍說著,一把拉開朝西的窗簾,“而要觀賞長河落日,這裏就是最好的位置!”
萬圓圓走到窗前,隻見京杭大運河自西往東奔騰而來,在大酒店腳下潺潺而過,轉了一個大彎,大運河兩岸,是無邊無際落葉的桑林。而此時的夕陽,正欲冉冉墜落,火紅的晚霞,纏綿在天際,太陽的倒影,映在奔騰的大運河裏,波光粼粼,那景色,給人一種震撼人心的壯觀。
“喔!”萬圓圓不由自主地驚歎了一聲。
馬如龍道:“長河市的地理位置正好在京杭大運河的拐角處,大運河在這裏拐了一個一百二十度的彎,流向杭州。而太陽從西南方墜落,隻要位置得當,正好可以看到夕陽落在大運河盡頭。當年,美國加利福尼亞州有個經濟貿易代表團訪問杭州時,提出要看長河落日,當然,不可能帶了這群美國佬到蠻荒的大西北去看一次‘太陽下山’,於是,一位副省長陪同這個代表團來到長河市,就是在這裏,陪同這群美國佬觀看‘長河落日’。”
萬圓圓這時發現,就在火紅的太陽即將墜入大運河的一刹那,原本圓圓的夕陽,竟殘缺了三分之一。
其實,在長河大酒店看落日,不但要每個月的朔日,而且還是分季節的,不同的季節,就有不同的落日景觀。春夏之際,夕陽在一望無邊無際的綠色中落下,可謂“萬綠叢中一點紅”。秋季,大運河兩岸一派豐收景色,金黃的稻浪,雪白的菊海,翠綠的桑田,點綴著西下的夕陽。而隻有在冬天,雖是江南,但萬物蕭條,大運河兩岸一片平原,視野所及,無邊無垠,雖然比不得荒涼的大漠壯觀,但那景色確也很難用筆墨形容。
萬圓圓道:“隻可惜,那落日似乎有殘缺。”
馬如龍笑道:“無論多美的東西,都會有所缺陷……”猛然,他想起了杭州靈隱寺那位老僧人那句沒有說完整的話,不由倏地住了口,他仿佛想到了,老僧人沒說出口的那最後一個字是什麼字。
五
隻見陳麗麗蘸水、吸墨,然後懸腕運筆,在宣紙上隨意揮灑,不到十分鍾,幾枝纖秀的蘭花葉子便呈現在紙上了,但見濃濃淡淡的花葉飄逸,透出大家閨秀的神韻。陳麗麗又換了一支更纖細的筆,枝葉間勾出幾朵花蕾,那花蕾仿佛含苞欲放,果真是禿頭畫家的風格。
其實,市委、市政府看中馬如龍,倒不如說是看中馬如龍的父親馬一麟。馬一麟是美國田納西州的一個華裔財團大老板,據說,馬一麟投資在長河市的金鑫房地產開發公司,其實隻是他整個財團的九牛一毛。市委、市政府讓馬如龍當政協副主席,其實,隻不過是獵人在某個地方投下了一隻羊,而投放這隻羊的目的,隻要是圈子裏的人,幾乎都能看得出。
果然,馬如龍一擔任政協副主席,就和遠在美國田納西州的父親聯係,要求父親增加國內的投資。
表麵上,馬一麟對兒子的要求似乎有求必應。但馬一麟是個標準的生意人,生意人講究的是“交易”,他對“交易”有一種特殊的敏感,他知道,兒子從商界涉及政界,對自己投資的生意是一次“質”的飛躍,既然長河市為自己準備了一隻豐肥的羔羊,那就好好地享用,美美地飽餐一頓吧。
這天中午,萬圓圓采訪了一篇稿子,正準備回報社整理一下,然後交差,忽聽到背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叫她:“圓姐!”
萬圓圓回頭一看,原來是報社辭職的陳麗麗。
陳麗麗長相甜美,一笑倆酒窩,雖然她是走門路進的報社,但報社的同仁都很喜歡她,她為人就像個小孩子,成天笑嘻嘻的,沒有一點城府。
陳麗麗一把抱住萬圓圓:“圓姐,我要辦個人畫展了,請你到時來捧捧場!”
萬圓圓道:“麗麗,你真的要辦畫展了?”
陳麗麗嘻嘻笑道:“真的,畫展辦在市行政綜合大樓展廳!”忽然,陳麗麗像不相信似地道:“圓姐,你真的不知道?”
萬圓圓道:“是啊,真不知道,你又沒跟我說過!”
陳麗麗一臉沮喪:“怎麼回事,我都已經在《長河晚報》連續登了三天啟事了,你怎麼會不知道!”
其實,報社的人自己都不看自己的報,記者寫好了稿,交給編輯後,就什麼也不管了,反正文句不通,有編輯會編,有錯字別字,有編輯會改,等發出來,會計就會按照文章的文字數給打分。所以在一次員工大會上,何大為曾說:“現在我們的報是‘誰寫誰看,寫誰誰看’。”他的意思其實正是批評記者寫的稿子沒有可讀性。
萬圓圓也覺得有些對不起陳麗麗,道:“不好意思,麗麗,真的不好意思。”
陳麗麗道:“圓姐,不管怎麼說,我的畫展你可一定要來!”
萬圓圓笑道:“來,一定來!”
陳麗麗告訴萬圓圓,市裏的主要領導要來為開幕式剪彩,還有,她的老師,那位著名畫家當然也會出席。
臨別,陳麗麗從精美的小坤包裏拿出一遝畫展入場券,交給萬圓圓:“圓姐,你可一定要來給我捧捧場啊!到時如果能給我寫一篇報道,那我就請你到長河大酒店吃飯!”
萬圓圓嗔道:“怎麼,你畫展都舉辦了,圓姐不寫這篇報道,你就不請圓姐啦!”
陳麗麗一把抱住萬圓圓:“圓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會說話嘛!”
萬圓圓特意約了報社的幾個同事一起去看陳麗麗的畫展。當然,大家心裏都有疑問,就這麼一年時間,陳麗麗怎麼就成了一個畫家。
畫展在市行政綜合大樓一間寬敞的大廳裏舉辦,裏麵燈光鋥亮。剛到門口,陳麗麗就迎了出來,陪同萬圓圓他們走進展廳。迎麵是一幅介紹陳麗麗的前言,那前言充滿了溢美之詞,說陳麗麗是我市畫壇近年冒出來的一匹黑馬,一位美女畫家,前途無量雲雲。
在介紹陳麗麗的前言旁邊,萬圓圓看到了陳麗麗的那位老師,那個腦袋上沒有一根毛發的著名畫家。這時,那個著名畫家正在和市裏的幾個領導興致勃勃地交談著。
畫展展出九十九幅中國畫,這些畫全都是梅竹鬆蘭、牡丹菊花等等,和陳麗麗的老師,那位禿頭畫家的風格一模一樣。
萬圓圓看著這些中國畫,心裏不免嘀咕,藝術水平這麼高的中國畫,如果真是陳麗麗畫的,那不成了天方夜譚了?
一直陪同萬圓圓他們的陳麗麗仿佛看出了萬圓圓他們的心事,主動提出來說:“圓姐,你們心裏肯定在懷疑,這些畫是不是真的是我畫的,是不是?”
萬圓圓他們本來心裏就疑惑,現在陳麗麗她自己一提,大家都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真是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陳麗麗笑容可掬:“這樣吧,我為大家現場塗鴉一幅,怎麼樣?”
萬圓圓和幾個人都想看一看,陳麗麗到底有多少斤兩,便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陳麗麗帶大家來到一間雅室,裏麵靠牆是一排沙發,中央一張紅木畫桌上,鋪了一條厚厚的絳紫色畫氈,置有水盂、色碟,還有兩塊水晶鎮紙,文房四寶一應俱全。大家一進去,工作人員就為每人沏上一杯菊花茶來。陳麗麗笑吟吟地在畫桌上攤平一張宣紙,從容地拿起一支纖秀的羊毫筆,沉吟片刻,道:“我為大家現場塗畫一幅蘭花,請千萬不要見笑!”
隻見陳麗麗蘸水、印墨,然後懸腕運筆,在宣紙上隨意揮灑,不到十分鍾,幾枝纖秀的蘭花葉子便呈現在紙上了,但見濃濃淡淡的花葉飄逸,透出大家閨秀的神韻。陳麗麗又換了一支更纖細的筆,在枝葉間勾出幾朵花蕾,那花蕾仿佛含苞欲放,果真是禿頭畫家的風格。親眼目睹,不由得萬圓圓不相信眼前的事實。
第二天,《長河晚報》的文化專版上,就刊出了萬圓圓撰寫的一篇人物專訪《畫壇:一顆耀眼的明星》。
在以後的幾天裏,全市各大報刊、電視台都在刊登播放青年畫家陳麗麗的新聞報道,說陳麗麗不但是一位天才畫家,還寫過長篇小說雲雲。電視上,陳麗麗也懸腕運筆當眾現場作畫。
六
一年後,陳麗麗果然把禿頭畫家那幅蘭花臨摹得惟妙惟肖,足以亂真。於是,禿頭畫家拿出他自己平時畫的那些畫作,對陳麗麗道:“你可以用這些畫,以你的名義,舉辦一個個人畫展了。”
馬如龍約萬圓圓下班後出來吃晚飯,正好,這兩天何大為也接到了熊副市長的電話,說馬如龍的父親馬老先生這段時間要回國,要《長河晚報》加大宣傳力度,爭取馬老先生再在長河加大投資力度。何大為和蔣聰睿一商量,就順水推舟,把這個采訪的任務交給了萬圓圓。
馬如龍要開車到報社接萬圓圓,但萬圓圓堅決不肯,她說:“我打的過來好了!”
馬如龍也不勉強,道:“那好,我正好下午有點事,你下班後就直接到長河大酒店吧。”
下班後,萬圓圓整理了一下,換了一身衣服,便在報社門口等過路的出租車,忽然,她一眼瞥見一張熟悉的臉,那不是那個上海知青吳昊嗎,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糾纏”,萬圓圓算是領教了這個女人的功夫,雖然最近吳昊沒來找她,但萬圓圓對她是心有餘悸,見吳昊越走越近,要避開已經來不及了,便幹脆把一雙眼睛朝遠方望去,就好像在看遠處有沒有出租車過來。
誰知那吳昊眼尖,也看到了萬圓圓,老遠就熱情地叫道:“唷,是萬記者!”
萬圓圓心裏暗暗叫苦,但隻得裝出一副笑臉,道:“吳大姐,你好!”
吳昊笑吟吟地道:“萬記者,我真的要好好謝謝儂!”
萬圓圓一頭霧水,因摸不準吳昊的意思,她不敢多說話。
吳昊像打連珠炮似的道:“多虧了萬記者,儂幫我尋門路,進了金鑫房地產開發公司當了會計,每月工資有一千多,公司還給我老公代繳了養老金……”
萬圓圓知道她弄錯了,忙道:“吳大姐,你別弄錯了,我可沒有……”
吳昊打斷萬圓圓的話:“萬記者,儂就不要客氣,這是金鑫房地產開發公司的馬總親口和我講的,沒有儂萬記者,我哪能認得這種大亨!”
吳昊說著,從提包裏抓出一把水果糖來,硬塞到萬圓圓的手裏。
等萬圓圓來到長河大酒店,剛進大廳,一眼瞥見馬如龍正跟一個禿頭中年人握手,看樣子好像是送他離開。萬圓圓想避開,但馬如龍已經發現了她,便笑道:“萬小姐,來,我給你介紹一下。”
這時,萬圓圓才看清,那個禿頭中年人正是陳麗麗學畫畫的老師,那個善於畫花卉的畫家。
禿頭畫家一雙手緊緊地捏住萬圓圓的右手,萬圓圓想不到,那雙握畫筆的手那麼有力,直捏得自己纖細的右手生疼。好久,禿頭畫家才鬆開雙手,道:“早知道萬小姐的大名,長河市的名記,那篇介紹小徒麗麗的稿子,就出於萬小姐之手筆,哎呀,真是字字珠璣啊!”
萬圓圓不想和這位畫家多說話,便找個借口,先進了電梯,上了二十八樓,服務員引她進了828號包廂。沒多久,馬如龍也到了。
等幾杯酒幹過,馬如龍見萬圓圓皺著眉,以為她不開心。萬圓圓道:“我心裏一直有個疙瘩,那個陳麗麗我知道,她除了長得貌美如花,幾乎沒有別的過人之處,那個畫家怎麼會在一年時間裏,把她培養成了一個畫技嫻熟的畫家?”
馬如龍笑道:“萬小姐,現在我有些懷疑長河市新聞報道的真實性了!”
萬圓圓當然聽得懂馬如龍話裏的意思,便道:“記者也要吃飯,也要領工資。”
馬如龍調侃道:“萬小姐,你寫了這麼長篇大論的專稿,怎麼還搞不清她是怎麼成為畫家的?”
萬圓圓也笑了:“說實話,這些稿子都是瞎寫的,我剛才不是說過了,還不是為了混碗飯!”
馬如龍哈哈大笑道:“陳麗麗成為畫壇新星,這裏麵可也有我馬如龍的一份功勞。”
萬圓圓哂道:“做生意的就會吹!”
馬如龍仗著幾分酒性,嘿嘿笑道:“你知道嗎,三年前,陳麗麗到報社,可是熊副市長介紹的,其實,陳麗麗是熊副市長的小蜜,但陳麗麗天生麗質,又天生不肯閑,她想當記者,於是熊副市長就把她介紹給了何大為,到報社當了新聞記者。但記者這份差事,壓力太大了,搞過新聞的人都知道,可不是人幹的,陳麗麗受不了這份辛苦,便想打退堂鼓,寫小說當作家,可寫小說沒有文采,便又想當畫家,於是熊副市長要禿頭畫家教她畫畫。禿頭畫家一口答應,並誇下海口,說一年之內讓陳麗麗成名,讓她辦個個人畫展,但禿頭畫家要價這個數!”馬如龍說著,揚起右手掌,伸出兩根手指。
萬圓圓驚叫道:“兩萬?”
馬如龍道:“不,二十萬!”
見萬圓圓瞪圓了眼睛望著自己,馬如龍又得意地笑道:“這一筆學藝的費用,就是我付的。”
萬圓圓道:“我且不說這二十萬的事,但那禿頭畫家真的能在一年之內讓陳麗麗成為畫家?”
馬如龍又是一陣哈哈大笑:“萬小姐不是親眼看到陳麗麗親筆畫的蘭花嗎?”
萬圓圓皺眉道:“這裏麵真的沒有什麼貓膩?”
馬如龍笑道:“貓膩是政界的事,藝術界沒有貓膩,隻有奧妙!”
因為萬圓圓再三追問,也是因為馬如龍為討好萬圓圓,他才向萬圓圓說了陳麗麗成為畫家的真相。
禿頭畫家先畫了一幅蘭花,他不愧是位個中高手,雖寥寥數筆,幾張蘭花葉子或舒或卷,布局均勻,那蘭花的根莖下,雖然沒有畫泥土,但那根須舒展,仿佛深深地紮在無形的泥土之中。禿頭畫家先要陳麗麗臨摹他這幅蘭花。這陳麗麗雖不是極聰明,但這幅蘭花本來就沒幾筆,三個月下來,也把禿頭畫家的那幅蘭花臨摹得有了三分像。
見陳麗麗有些不耐煩,禿頭畫家道:“你如果能用一年時間,把這幅蘭花臨摹得有了十分像,那就可以辦個人畫展了。”
於是,一年後,陳麗麗果然把禿頭畫家那幅蘭花臨摹得惟妙惟肖,足以亂真。於是,禿頭畫家拿出他自己平時畫的那些畫作,對陳麗麗道:“你可以用這些畫,以你的名義,舉辦一個個人畫展了。”
見陳麗麗不解,禿頭畫家道:“你辦畫展,當地的報社電視台肯定要采訪你,到時你得當眾發揮,就畫這幅蘭花!”
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