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架上有一個像框,大概是宋小雁小時候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穿著天藍的裙子,留著齊耳短發,雪白的襯衫。她站在輪船甲板上,像一個水手。頭頂上飛翔著海鷗,身後的大海,碧藍碧藍,一望無邊,遼闊而又壯麗。那天的陽光很好,在大海上泛著片片的金光。宋小雁燦爛地笑著,簡直就是一個快樂的天使,想想那時候,她身邊總是帶著一串串開心的笑聲……
這種巨大的反差讓劉小感受到生活巨大的力量,它在不知不覺間改變著一個人,卻從不留任何痕跡。隻有你發現自己已經被不可救藥地改變了,成熟了,你才會知道,其實,在生活中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我們總要長大。
每一個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都會給人留下記憶,因為這種記憶,影響一個人的性格,甚至是命運。你慢慢會對很多事開始在乎,並形成了自己的性格。
簡單而又執著的人常有充實的人生,把生活複雜化的人常使生命落空。是自己過於麻木還是宋小雁過於敏感?看淡一切,不再為生命中任何東西而感動,這樣好嗎?
劉小鬥爭來鬥爭去,覺得頭痛。
算啦,不想這些啦,什麼事都拿得起放得下,管他去呢。
李阿姨正在切韭菜,劉小推開廚房門的時候,李阿姨似乎在跟宋小雁說著什麼,劉小一進來,她們就不說了。
“阿姨,要不要幫忙?”
劉小沒等李阿姨回答,又搶著說:“我幫您洗韭菜吧。”
宋小雁手裏拿著韭菜,劉小去跟她要,宋小雁並沒有鬆手。劉小的手碰在她的手上,帶著水,涼涼的。兩個人就這樣呆呆地站著。宋小雁突然抬起頭,瞪著劉小。劉小知道她心裏不舒服,卻用挑戰似的用同樣的目光看著她。兩個人三隻手折著一把韭菜,就這樣僵持著,誰也不肯主動放棄。
他們互相盯著對方的眼睛。
突然,劉小撲哧一笑,說,“怎麼洗韭菜也搶啊,算啦算啦,真不讓我洗我就不沾手了。可呆會兒吃的時候可別不讓我吃呀!”
劉小哈哈一笑,放開手,宋小雁卻在這時轉過身去,劉小看見她眼裏滾動著淚水,用小手在眼睛上抹了抹。她的嘴唇依舊繃得很緊,鼻翼張了張,像是要把什麼東西藏起來的樣子,不知道是委屈、是難過還是高興。
“你們兩個幹什麼呢?洗好沒有?”李阿姨問。
“來了,來了,這就好了。”劉小答道。剛才的笑,自己真的好可憐。劉小尾隨宋小雁去了廚房,宋小雁放下菜,就出去了。劉小偷偷看了看,她回了自己房間。
“她一直這樣嗎?”劉小問。
“打你宋叔叔出了事,她就這樣,誰都不理,都懶得跟我說話。劉小你別在意,我想讓你來多陪她說說話,她興許就能好起來,你們倆從小就熟。我的話,她不聽。”
李阿姨一邊切菜,又停下來,關切地問:“你媽媽來電話了嗎?”
“沒有。”
“唉,你爸也是,留你一個人在家,他也不回來看看。人和人就是不一樣呀,他的命多好,有這麼一個懂事的兒子。”
李阿姨歎了口氣,說。
她和宋叔叔、爸爸、媽媽當年是一同上山下鄉的知青,曾經在那個時代,在那個貧苦的日子裏並肩奮鬥過。劉小發現他們這輩人的命運直到今天竟也是這樣的相同。他們直到今天仍是最好的朋友,是戰友是知己。
劉小真的很羨慕那個時代培養出來的那種樸素的感情,那是一種永不磨滅的最純潔最祟高的東西。它在今天這種生活環境裏培養不出來。真正的感情需要磨難,需要同甘共苦。
李阿姨說到爸爸完全就像在說一個自家人,帶有嗔怪的口氣,就像是在責備自己的弟弟,語氣是那麼自然,隨便。她對劉小也完全像是媽媽在關心自己的兒子,這讓劉小突然覺得其實自己並不孤獨。
“去,你去陪小雁說說話吧,你們倆這麼長時間沒見麵了。不像小時候了,晚上睡覺還要吵著在一個床上睡呢。”
劉有點兒臉紅,就說:“那好吧,阿姨。”
劉小走出廚房,宋小雁屋裏的門半掩著,劉小想了想,上去敲了幾下。
宋小雁的屋子還是以前的氣息,不過劉小很久沒有聞到這種味道了。
“可以進來嗎?”劉小看著宋小雁,問。
宋小雁見劉小要進來,盯了他好大一會兒,本來堵著門口的身子讓開一條縫。她沒有說話,劉小就擠了進去。
宋小雁回過頭把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