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市裏有個地方,”邁克爾說,“我們現在就過去,還是先找家餐館吃頓飯、喝兩杯?”
“我不餓。”凱說。
他們向紐約開去,兩人都沉默了一陣子。“你拿到學位了嗎?”邁克爾問。
“拿到了,”凱說,“我現在是小學老師。他們找到了殺死警察的真凶嗎?所以你才可以回家?”
邁克爾有好一會兒沒有回答。“是啊,找到了,”他說,“紐約的報紙全登了。你沒讀到?”
凱笑了起來,他否認自己是殺人犯,她不由鬆了一口氣。“我們鎮上隻有《紐約時報》,”她說,“這條新聞估計塞在最後麵的八十九頁上。我要是讀到了,肯定會早些打電話給你母親。”她停了停,又說,“真有意思,聽你母親說話的語氣,我都快相信事情真是你做的了。你回來之前,我們喝咖啡的時候,她還在說認罪的那個瘋子如何如何。”
邁克爾說:“說不定我母親剛開始也相信了。”
“你的親生母親?”凱問。
邁克爾咧嘴一笑。“母親和警察一樣,總把事情往壞裏想。”
邁克爾把車停進桑樹街的一家修車鋪,老板似乎認得他。他領著凱拐彎走向一幢相當老舊的褐石大屋,屋子頗為符合這個破敗的街區。邁克爾用鑰匙打開前門,走進室內,凱發現裝飾昂貴而舒適,堪比百萬富翁的市區聯排別墅。邁克爾領著凱上樓,樓上的套房包括寬敞的客廳、大廚房和一扇通往臥室的門。客廳的一角是吧台,邁克爾給兩人調酒。他們坐進沙發,邁克爾靜靜地說:“我們不如去臥室吧。”凱喝了一大口酒,對他微笑。“好的。”她說。
凱覺得做愛和以前同樣美妙,隻是邁克爾變得更粗魯直接了,不像以前那麼溫柔。就好像他對她也有所防範,但她不打算抱怨。隔閡是會逐漸消失的。說來有趣,她心想,男人遇到這種情況往往更加敏感。她發覺時隔兩年,和邁克爾做愛仍舊是天底下最自然而然的事情,就仿佛他從沒離開過一天。
“你應該給我寫信,應該信任我的,”她貼在邁克爾的身上說,“我會遵守新英格蘭的緘默規則。揚基佬的嘴巴也可以很緊,你知道的。”
邁克爾在黑暗中輕聲笑著說:“我沒想到你會等我。發生了那些事情,我真的沒想到你還會等我。”
凱很快回答:“我一直不相信是你殺了那兩個人。聽你母親似乎相信了的時候也許除外。但我心裏從來就不相信。我太了解你了。”
她聽見邁克爾喟然歎息。“我有沒有殺人並不重要,”他說,“你必須理解這一點。”
他冷酷的聲音讓凱不明所以。她說:“你就直說吧,到底是不是你?”
邁克爾在枕頭上坐起來,黑暗中火光一閃,他點燃香煙。“如果我向你求婚,你在回答之前是不是非要我先回答這個問題?”
凱說:“我不在乎,我愛你,真的不在乎。如果你也愛我,就不該害怕告訴我實話。不該害怕我會去報告警察。就這麼簡單,對不對?你其實真是黑幫,對吧?可我並不在乎。我在意的隻是你顯然不愛我。你回家這麼久,連個電話都不打給我。”
邁克爾抽著香煙,煙灰掉在凱赤裸的脊背上。她輕輕一抖,開玩笑地說:“別折磨我了,我是不會說的。”
邁克爾沒有笑,語氣有點茫然。“知道嗎?回到美國,見到家裏人,父親、母親、妹妹康妮、湯姆,我並不那麼開心。好歸好,但我根本不在乎。可今晚回到家裏,見到你在廚房裏,我開心極了。要你說,這算不算是愛?”
“要我說,已經足夠接近了。”凱答道。
他們又做了一回愛。這次邁克爾溫柔多了。他出去給兩人斟酒,回來時坐進麵對床的扶手椅。“我說正經的,”他說,“願不願意嫁給我?”凱對他微笑,示意他上床。邁克爾報以微笑。“說正經的,”他說,“我不能事無巨細全告訴你。我現在為父親工作了。他在培養我接管家族的橄欖油生意。但你知道我的家族有敵人,我的父親有敵人。你說不定年紀輕輕就要當寡婦,這個可能性雖說微乎其微,但畢竟存在。我不能把辦公室每天發生了什麼一五一十全告訴你。我不能把生意場上的事情全告訴你。你會成為我的妻子,但沒法成為我的人生伴侶——大家是這麼說的,對吧?不是彼此對等的伴侶。這個不可能。”
凱在床上坐起來,打開床頭櫃上的大台燈,點燃香煙,靠在枕頭上,平靜地說:“你想說你確實是黑幫,對不對?你想說你要為殺人和各種與殺人有關的罪行負責。想說我不能過問你的那部分生活,甚至連想都不能想。這算什麼?簡直是恐怖電影裏怪物在求美麗的姑娘嫁給他。”邁克爾咧嘴一笑,破相的半邊臉轉過來對著凱,凱後悔道:“天哪,邁克,我根本沒注意到那塊該死的地方,我發誓,真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