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再見1 04(2 / 3)

聽到這兒,我實在忍不下去了,老資格擺一擺,意思意思得了,這程建邦自打見了麵就開始陰陽怪氣的,這他媽算哪門子搭檔,這種態度還過什麼命?我一巴掌差點兒把桌子拍散,站在他對麵瞪著他說:“你他媽有話好好說,還沒完沒了了?我來這裏不是來看你臉色、聽你耍嘴皮子的,有能耐咱就在事兒上真刀真槍地比畫,不見得誰比誰。什麼搭檔,狗屁不如,你瞧不上我,你當我把你當回事了嗎?不滿意現在就去跟上麵彙報,隨你怎麼說我都認了,回去背處分也比在這兒看你這張臉強。”

我氣衝衝地拿過他手裏的煙,抽出一支叼在嘴裏,一把從他嘴上將煙頭揪下來,對著火,又塞回他嘴裏。他的嘴唇和煙粘在了一起,被我猛然揪了下來,疼得他一個勁兒地吸涼氣。我的驟然爆發讓程建邦好半天沒回過神來,直到他的眼睛被煙熏著才回過神來。他急忙把嘴裏的煙頭吐到地上,揉了半天眼睛,擦了擦被煙熏出的眼淚,“你看你,還真急了。”他嗬嗬笑起來,“老子,哦不對,是我,我在這破地方都他媽待了倆月了,褲襠裏都快發黴長綠毛了,好不容易見到自己人能敞開了說話,你讓我發發牢騷怎麼了?”他居然滿眼委屈地看了我一眼,又說:“我知道你,秦川嘛,西北最大槍械製售那案子就是你辦的,還撿了一條命回來。”

他拍拍我的肩膀,滿臉敬意地說:“說起來,你也算是我心目中的傳奇人物。”

看著他在短短幾分鍾內轉變得如此之快,我不禁有些佩服,更深刻地明白了徐衛東說他經驗豐富的含義。我想,剛才他說的那些關於我的事,也一定是徐衛東告訴他的,我不由得有些感激徐衛東,他這麼跟程建邦說,無非是為了避免我在一個老探員麵前太過卑微。至少現在,我與程建邦之間似乎有了正常而相對平等的位置,接下來我隻需要用自己的實力維係住這種平衡就好。

我見外麵天色已經昏暗。“別廢話了,你什麼計劃?”我說著坐了下來。

程建邦收起笑臉,也坐了下來,拿起一瓶啤酒跟我碰了一下,說:“我打算混進監獄,那種環境反而更容易接近目標,搞不好就能事半功倍。你在外麵負責接應我,幫我傳遞消息,就算他出不來,至少也可以幫我引見其他的大毒販。所謂條條大道通羅馬,隻要掌握了足夠的情報,再找一個合適的時機,我再出來,就算做個毒梟恐怕也不是什麼難事了。”

聽到他這番不切實際的話,我覺得很不可思議,在我聽來這就像是一個講了一半的故事,我接著他的故事說:“嗯,對,然後你我聯手,不出三年就能稱霸金三角,然後帶著全部毒品和兄弟回國一自首,這案子就算結了,從此世界上最大的毒品生產基地就不複存在了,對不對?”我不顧他滿臉驚訝,語氣一轉說:“這他媽是泰國,你當監獄是你家開的,想進就進,想出就出?泰國國王是你大爺?”

程建邦看了我好一會兒,“你這個想法很有想象力,但是實施起來變數太大,不可取。”他詭異地一笑,說,“至於進出監獄,這事其實很簡單,用不著麻煩泰國國王,需要出來的時候,你給送你來的那個老劉說一聲就行。”

老劉在送我來的車上說過,隻要有需要就聯係他,就會盡最大努力動用一切可以動用的資源提供最大的幫助。如此看來,他隨時出獄這個問題應該是可行的,之前我也想過一些可能出現的會用到老劉的狀況,最多就是可能會在和泰國警方發生誤會時需要他的協助,卻從沒往這方麵想過。我說:“你跟他確定過嗎?確定來去自如?如果他能幫忙,為什麼非要……搶劫?”

程建邦說:“這是個小鎮,當地的警察跟周亞迪這樣的人多少會有些瓜葛,我擔心萬一泄了密或者引起周亞迪的懷疑,反而搞砸了,所以一定要自然。”

我說:“那你出來的時候不怕泄密打草驚蛇嗎?”

程建邦說:“這當然不一樣,那時候我已經得到了我想要的,換句話說,我的任務已經完成,誰還在乎蛇驚不驚呢?實在不行就在裏麵把他幹掉。”說著,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我不禁在心底對程建邦由衷地敬佩,能在周亞迪入獄的短短幾天內想出如此膽大的計劃,果然有勇氣。我接著問:“所以你打算搶劫?你確定你就一定會和周亞迪關進同一座監獄?”

程建邦說:“這個地方隻有兩座監獄,一個關剛才差點兒摸走你錢的那種小角色,另外一座專門關重刑犯。殺人放火的事我不能幹,咱單搶劫總沒問題吧?”

我想了想說:“搶劫多少還是危險了點兒,萬一你被警察擊斃怎麼辦?不如強奸吧!”

程建邦臉色一變,罵道:“滾蛋!”

我忍著笑說:“怎麼?你怕強奸完發現是個人妖?泰國不是盛產這個嗎?”我看著他的臉,再也沒忍住,笑了出來。

程建邦本來板著的臉也笑了。

那晚我們開始喝酒以後就沒有說一句正事了,天南海北、葷素搭配地聊到很晚。我們知道,這樣的機會在將來很長一段時間都可能不會有了。

因為不久後,我們這對僅僅相識不到一天的搭檔,即將展開一個計劃,而這個計劃的成功與否,將影響著幾十公裏外那片中外馳名的金三角的存亡。

窗外那看似安詳的夜色,無法讓我們真正地忘記將可能麵臨的危險。好在在這一切發生之前,還有這樣一個夜晚。

4

我和程建邦一致認為,既然是為了獲得重罪,就一定要搶泰國本地人的買賣,也省得外國人看華人的笑話。他的目標是鎮子最繁華街道中心的一家大珠寶行,那裏以售賣緬甸上等玉石為主,兼營些黃金和鑽石製品。

還有個重要原因,那家店鋪對麵就是警察局,便於被逮捕。免得太入戲,一不小心跑過的話,難免被警察敞開了追緝,那會是很危險的事。搞不好還得回來主動投案自首,萬一落個寬大處理,就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我的意思是等我稍微熟悉一下情況他再行動,可程建邦認為事不宜遲,今天晚上處理完手頭一件事,第二天中午就動手。我問是什麼事,他笑而不答。我說,既然那麼著急,為何是中午而不是早上動手。他說,太早怕警察沒上班。

我對程建邦說,我對這裏的情況還不熟悉,尤其是當地人文,況且我對整個計劃還沒有完全吃透,不想貿然開始,那樣不僅是對任務的不負責,更是對他的不負責,所以希望再給我幾天時間。

程建邦考慮了一會兒,決定最多再延遲一天。看著他堅定的目光,我知道,這是他的極限了,隻好答應。

上午我倆出去隨便吃了點兒東西,在鎮子裏瞎轉了一圈,然後爬上鎮子最北邊的一座小山頂。他在一棵樹下解開褲子,一邊撒尿一邊騰出一隻手指著北邊鬱鬱蔥蔥、雲霧籠罩的群山說:“金三角就在那邊。”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雲山霧罩的也看不出那邊有何不同。潮悶的空氣讓人渾身黏黏的難受,我抹了抹臉上的汗水,揪起領口的衣服扇著涼說:“看不出,這個鎮離金三角這麼近,居然還這麼太平。”

程建邦放完水打了個冷戰說:“太平?這種地方,周亞迪這號人物殺個人不算新聞,但是他居然被抓,而且還被判入獄,這就是新聞了。發生這樣不尋常的事,一定是這個集團內部出了問題。”

我想起之前接觸到的關於這邊毒梟與政界、軍界錯綜複雜的關係的資料,經程建邦如此一說感覺的確不尋常。因為在這種三不管的地方,一個有錢有勢的毒梟怎麼會親手去殺人?就算殺了人,也有無數手下排著隊要替他頂罪。周亞迪既然是我們的重點目標人物,那麼手中的勢力自然非比尋常,怎麼會在自己家門口翻船……我一時沒了頭緒,說:“那你的判斷是什麼?”

程建邦說:“具體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有一點可以肯定,有人要搞他。”

我忙問:“什麼人?”

程建邦有些不耐煩地白了我一眼說:“我隻知道一點,但我擔心自己了解得不全麵,所以我才急著進去,免得他因為內部鬥爭而被人搞掉,那我們就前功盡棄了。”

我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心裏反而不再像之前那麼七上八下。反正現在和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要聽從他的指揮,他越強,我越踏實。我說:“他死了,不能換一個同量級的接觸嗎?聽上去,你好像對這裏很熟。”

程建邦看了我一眼,緩緩地說:“我們接到的任務是接觸周亞迪,上級選擇他為目標人物,自然有上級的考量。我們不知道上級為了這個選擇耗費了多少人力和物力,我們要做的,就是把這個接到的任務執行好。”

聽他這麼說,我突然覺得有些羞愧。服從命令本來是一個軍人的基本素質,我卻因為一些還沒有看到的困難就琢磨著投機取巧。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幹咳了幾下,說:“你說得對,我錯了。對了,你見過這個周亞迪嗎?”

程建邦說:“見過,通過另外一個毒梟見過一次。”

我說:“也是金三角的?比起周亞迪如何?”

程建邦找了塊稍微幹燥的地方坐了下來說:“差不多,或者比他勢力還大點兒,我差點兒就跟了他,嗬嗬。”他不知想起了什麼,笑了起來。

“那我們為什麼一定要盯著周亞迪?你有這麼好的機會去接近一個比周亞迪還厲害的毒梟,為什麼不就勢……”我說著做了個切入的動作。

程建邦扭頭像是看陌生人一樣看著我,歎了口氣搖搖頭,不再吭聲。

我說:“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是從他們集團內部接近他是不是更有把握?”

他站起身麵對著我,神色很嚴肅,“因為我們要服從命令,上級讓我們必須從周亞迪入手。”他又歎了口氣說,“我是真沒想到你能接二連三地問出這樣的混賬問題,我再重複一次,上級怎麼做,自然有上級的考量,他們負責在兩難時做出抉擇,而你我隻負責執行命令。”

他說的這話是來之前徐衛東曾對我說過的。此刻聽他這麼說,我意識到剛才有些被自己的小聰明衝昏了頭。麵對著程建邦,我很慚愧,他的確高了我不隻一步半步。我想,我所在的機構裏,一定流傳著很多他的傳奇,隻不過我初來乍到,不曾了解而已。

我抓抓頭,有點兒尷尬地隨手摸出煙遞給他一支,說:“這下我真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有些自作聰明了,幸虧你提醒我。”

程建邦點著煙抽了口,眼神有些飄忽,幽幽地說:“這一點對做我們這行的至關重要,能在你最艱難的時候不至於絕望,有時候就是那麼一小點兒希望,能讓你堅持下去,否則就全完了。”他呆呆地望著遠山,輕聲說:“必須相信上級的決策,你記住我的話。”他忽然一笑,“其實我早看出來了,你就是一菜鳥,老徐跟我說的你的那些豐功偉績,我看八成都是水分。不過我相信上級,他既然派你來,說明你自然有你的長處。”

我正想解釋幾句,他卻一擺手說:“時間差不多了,一會兒跟我去找個人。”

“誰?”

“周亞迪的冤家。”他將煙頭丟在腳下踩滅,拍拍手,走到剛才他放水的地方四下看了看,又對我說,“注意警戒。”

我不知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隻能按他說的做,找到個凸起的石塊站了上去,一邊四下張望,一邊看他搞什麼鬼。他蹲下身子,雙手在地上摸索著,居然生生從草地上摳起一塊木板來,從那下麵拎出一個箱子。他拍了拍手提箱上麵的土,平放在我腳下的石頭上,打開皮箱,裏麵竟然是幾把六四式手槍,還有一堆壓滿子彈的彈夾。

他取出一把淩空拋給我,我就手一接糊了我一手槍油,我推開槍膛一看,果然是全新的。他又丟給我幾個彈夾,說:“擦幹淨,一會兒幹活兒。”

我有點兒好奇,“幹什麼活兒?”

他把箱子放了回去,隱蔽好後說:“殺人。”

我大驚失色:“殺人?不是搶劫嗎?”

他踹了我一腳,“你他媽小聲點兒,怎麼基礎素質這麼差?你老實說,你是不是老徐剛從學校裏挑出來的雛兒?”他神色緊張地四下看了看,喃喃道,“我怎麼覺得老徐這次把我坑了……”

他叼著煙,坐在一旁的大樹杈上觀察著周圍,時不時疑惑地看我一眼。我生怕他繼續追問,盡管我們有不得相互打聽經曆的紀律,但現在這種境地,他問了,我還能不說嗎?而且,先前徐衛東給我貼的光環,也是我自己一點點熄滅的,現在暴露出來,我丟的不僅是自己的麵子,更丟了徐衛東的臉麵。萬一他再知道我是哪個學校的,我豈不是丟了整個學校的臉?

幸好擦槍這種事就算閉上眼我也能做得來,為打斷他的思路,我說:“周亞迪那冤家是怎麼回事?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

“我就等著看你什麼時候問。”他跳下樹來,說,“周亞迪有個死對頭叫胡經,勢力與他不相上下,招了幾個殺手準備趁著周亞迪坐牢的機會殺了他,我們必須趕在殺手進入監獄之前把事辦了。要不事情就失控得太嚴重了。不論怎麼說,我在這裏也是外國人。犯罪、被抓、審判再坐牢所花的時間會比他們本地人長一些,現在隻能走這條路,為我贏取更多的時間,爭取在他招募到下一個殺手前先進去。”

我將擦好的一把槍丟給他,繼續擦第二把。

“一會兒你會看到負責為胡經找殺手的那個經紀人,認準這個人。”他擺弄著手中的槍說,“我進監獄後,你要盯住他,發現他招到新的殺手以後,第一時間先告訴我這殺手的特點,我好在裏麵提前準備應付。你自己不能貿然動手,以免出什麼紕漏,你可不能有什麼好歹,不然我沒法跟老徐交代。”

我一聽就來氣了,什麼時候開始我的安全需要他來對徐衛東負責了?我心裏十分不悅,正想說話卻被他打斷,他說:“你不用廢話了,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現在不是賭氣逞強的時候,以後有你威風的機會,但不是這次。”

我有些好奇,他得到的這些信息來源是哪裏?難道因為他級別比我高,就能得到更多的情報支持?為什麼我來之前,別說什麼胡經,就連目標人物周亞迪的資料都少得可憐。徐衛東說過程建邦掌握的情況更多,那他不是應該向上級彙報的嗎?

我說:“你說的那殺手經紀人,還有胡經,還有有人買凶殺周亞迪的情報都是哪裏來的?”

“你一定是還沒畢業就被選出來了,老徐選人的本事是出了名的,也許你的確有兩下子,不過……”程建邦摸著自己下巴上的胡楂兒,看著我說,“你吸引老徐的到底是什麼呢?”他挨著我坐下,拍拍我,“不過,我一看你就不是個小氣的人,所以我有什麼就敢跟你說什麼。”

聽到他懷疑我的能力和徐衛東眼光的話時,我非常憤怒,都打算要發飆了。最後他冒出來這麼一句,把我已經快要湧出胸口的火又生生地壓了回去。他說:“我來過這裏很多次,這次待的時間最長,有兩個多月。這裏是距離金三角最近的一個鎮子,也是他們和外麵溝通的最佳地點,兩個多月的時間可以認識很多人,做很多事,剛跟你說的那些人和事,都是在這兩個月裏知道的,不是我賣關子,實在沒時間跟你解釋這麼多了。”他看了看天色,“時間差不多了,下山幹活兒去。”

5

下山後,程建邦帶著我在街上像兩個遊客似的閑逛,時而蹲下拿起路邊小攤上的工藝品把玩,時而還會一臉淫笑地朝路邊的妓女詢價。

我隻當他是在消磨時間,也沒多想,心不在焉地跟在他旁邊。哪知一直轉到半夜都不見他有要行動的樣子,我正要發問,他用胳膊搗了我一下說:“不能用槍了,一會兒找機會在沒人的地方下手吧,不過這家夥看上去練過,一會兒一定要下死手,速戰速決。”

我茫然地看著他說:“哪個家夥?”

他看外星人似的盯著我說:“你跟著我這半天在幹嗎?逛街嗎?”

我頓時明白他一直在跟蹤什麼人,可悲的是,我不僅不知道他跟的是誰,連他已經在跟蹤這件事都不知道。我不禁有些沮喪,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能夠勝任他的助手,也明白了他最初見到我時失望的原因。看來,我很有可能會是他的一個累贅。

可眼下不是我反省的時候,我必須振作起來,不再去關注所謂的麵子問題,打起精神竭盡全力去協助他。我說:“我大意了。”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用手指在太陽穴上揉了揉說:“你九點鍾方向,那個穿淺綠色短袖襯衫的。”

我盡量自然地轉過身,一眼看到了目標人物。那是一個看似十八九歲的少年,神色舉止中還透露著幾分稚氣,無論如何我也無法將他與殺手聯係起來。我心裏這麼一感慨的工夫,那少年扭過了臉正好與我照麵,我一緊張急忙把臉轉開,隨即就意識到這個動作太過刻意,趕緊又轉過頭看他。這一連串的舉動使我跟那少年都緊張起來,我明顯看到他瞬間繃緊了身體,不等我有所反應,他噌地一下朝人流中鑽去。

“我靠!”程建邦低聲罵了一句,快步跟了上去。

我懊惱不已,隻能緊隨其後。那少年的動作十分靈巧,閃避著街上的行人,幾乎就要脫離我的視線。我一邊加快步伐,一邊仔細辨認著他的方向,但還是跟丟了。我立刻盯準程建邦,相信他一定不會犯我這樣的低級錯誤,好在他個頭在這種地方顯得很大,目標還算明顯。

拐出那條街,就見程建邦追進了一條小巷,眼前的路上幾乎沒什麼人了。我邁開步伐快步追進那條巷子,就見程建邦已經用槍把那少年逼到了一堵牆前。

那少年一邊後退,一邊還回頭尋找退路,可惜,那是條死胡同。

程建邦見我趕到,低聲說:“動手。”趁那少年的注意力都在他的槍上,我上前一腳踹到那少年肚子上,直接把人踹到了牆角。我心想自己不能一事無成,便衝了上去,隻想三下五除二將其製服再說。眼看就要到那少年跟前了,他居然從懷中摸出一把手槍。我根本沒有時間去害怕或者猶豫,伸出手一把攥住槍管,連槍帶他的手一起扭了到他後背,將無名指就勢塞到扳機後麵,防止他扣動扳機。

那少年的胳膊被扭到了身後,整個人正麵貼在牆上動彈不得,為防萬一,我使足勁兒一膝蓋朝他胳膊肘頂去,隻聽到“嘎巴”一聲,我扭著他胳膊的手頓時覺得輕鬆了。他那隻拿著槍的手帶著整條胳膊被我從他肩膀上的關節上生生“摘”了下來。

我擔心他因疼而叫出聲,另一手捂住他的嘴,順勢掰著他的頭把他放倒趴在地上。我騎在他後背上,一手揪著他後腦的頭發,一手將他下巴盡量往上托,使他既不能動彈,也無法出聲,隻聽到他喉嚨裏因痛苦發出的呼嚕聲,但無論如何我也無法按住他身體的顫抖。

此時,我隻消用開瓶啤酒的力氣就能扭斷他的頸椎。

我長長地呼了口氣,托著他下巴的手不知道是跟著他在抖,還是我自己在抖,一直不停地哆嗦著。程建邦將槍收了起來,扭頭朝巷口看了眼,對我點點頭,轉過去背對著我盯著巷口。

我知道,他點頭的意思不是為了稱讚我之前那一整套動作的連貫且完整,而是要我即刻扭斷這少年的脖子。我喘著氣,低下頭見他脖子上的汗正大滴大滴地淌,從這個角度看去,他長長的睫毛隨著眼睛快速地扇動著。

我還是不願意相信他是個殺手,甚至懷疑程建邦認錯了人。我的神經越繃越緊,像極了第一次在刑場槍斃死刑犯時的感覺,隻不過這次不是用槍,而是用手,我能清晰地感覺到這少年頸部動脈劇烈地跳動。

我手下猶豫著,眼睛不由得朝程建邦瞟去,我擔心因為此時自己的不果斷,再次惹來他的嘲笑。極度的緊張,使得我渾身的力氣都積攢到扳著少年下巴和後腦的雙手上。

程建邦轉過身來,大概想看看進展。就在他轉身的一瞬間,不知是我太過緊張,還是被突然轉身的程建邦嚇到,手下竟然一鬆。那少年趁著這個空當立刻掙脫雙手,腰一拱一翻,將我從身上翻下,他就地滾了半圈,就手摸向剛被我踢開的手槍。我喊了一聲“靠”,飛身撲過去,正好壓在那少年身上,他已經撿到了槍,伸直胳膊瞄向程建邦,情急之下,我見奪槍已經來不及,又怕程建邦躲閃不及,索性扳著那少年的下巴和後腦,雙手驟然發力。清脆的一聲骨節斷裂聲後,那少年整個身體猛地一頓,停止了顫抖,癱軟了下來。

我的手還緊緊地掰著那顆頸椎已經斷裂、隻連著皮肉的頭顱,指甲幾乎要嵌到那顆頭顱的皮肉裏去了。我用力挺直脊背抬起頭,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仰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潮悶的空氣,終於放鬆了肌肉,鬆開了雙手。

我想裝作若無其事地起身,腿上居然一點力氣也沒有,隻好抹了把臉上的汗水,扶著身邊的牆站了起來,靠在牆上大口地喘氣。

程建邦看了一眼地上的少年,問我:“你沒事吧?”

我搖搖頭說:“沒事,有點兒熱。”

他歎了口氣,拍拍我的肩膀:“先離開這裏,回去再說。”

我應了一聲,整了整衣服,隨他往回走,一路上他一句話都沒說。

我本想趕緊回去把自己扔到床上躺一會兒,但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進衛生間洗了把臉,看著鏡子中略顯疲憊和蒼白的自己,不禁發起呆來——我不能每次做完這樣的事都像是被抽了筋一樣。也不是每次做完這樣的事都有時間讓我去整理自己。

“躲裏麵補妝哪?”程建邦在外麵喊了一聲。這句話好熟悉,一定在哪裏聽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