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陳燁認為自己的人生閱曆已不算少，但其實陳燁並沒有見過太多的大場麵。讀書的時候，每逢有領導視察，校長和老師便組織同學們大做接待工作，教室校園打掃得幹幹淨淨自不必說，還要挑一部份有身高看得順眼的同學站在大門前對著領導揮著小紅旗大呼熱烈歡迎。當時以為這些領導都是天人下凡一般能夠駕臨自己的學校是無上的光榮，及至年歲漸長，懂得了一些事兒，才知道這些領導也是凡人一個，所謂的接待隻不過是你捧我我捧你而已，就像左手和右手猜拳，雖然沒有樂趣，但自己心知肚明。
高學元帶著三名便衣匆匆趕了出去，看著他們的背影，不由得令陳燁想起了小時候讀書時老師一聲令下：同學們，讓我們以最熱烈的掌聲歡迎上級領導蒞臨我校指導教學工作。然後全班同學起立鼓掌齊聲呐喊。
人生就是這麼奇怪，就像閉著眼睛走路，走了好久好久滿以為已經走了好遠，睜開眼睛一看才發現隻不過是走了個圈圈後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拘留室外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保衛局的人就這樣粉墨登場了，為首的保衛局特別刑事偵辦處處長勞國華看了陳燁一眼，然後握著高學元的手，道：“高警長，上峰命令從此刻開始，該案件轉由我們保衛局特刑處審理，謝謝你為王公子被謀害一案付出的努力。”
高學元怔了怔，道：“勞處長，可是這宗案件是發生在我們的轄區，這樣合適嗎？”
勞國華道：“高警長，因為我們發現了新的線索，該案件已經超出了你們管轄的範圍，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
高學元皺著眉頭道：“發現了新的線索？勞處長能請一步說話嗎？”
勞國華搖搖頭，道：“不必了，上峰已經決定，這宗案子無論如何都必須交由我們特刑處處理，至於你的功勞，我們特刑處是不會抺殺的。”
高學元的眼裏閃過一絲失望，這時外麵傳來劉局長的聲音：“勞處長大駕光臨，未能親身遠迎，多多恕罪。”
勞國華轉過身，嗬嗬笑道：“劉局長客氣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劉局長出現在門口，對著勞國華來了個大大的擁抱，兩人寒喧了幾句，然後勞國華轉入正題，道：“劉局長想必已經接到我們總局的電話了吧？王世平公子一案將會轉由我們特刑處審理，我現在是來提人的。”
劉局長點著頭，道：“接到了，勞處長隨時可以將人犯帶走，不過現在時間還早，老哥我已經在飛雲樓訂下了房間，我們兄弟難得會麵，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喝上幾杯。”
勞國華躊躇著，劉局長攬著他的胳膊道：“今天可是除夕哦！勞處長一年到頭奔波勞碌，人生能得幾回醉？隻是提個人犯而已，回頭再帶走也不遲。”說完在他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兩人同時大笑，勞處長用手指著劉局長不停地甩著，“好家夥，真有你的。”說完掏出懷表看了看時間，然後對著身邊一眾親信道：“兄弟們，既然劉局長這麼客氣，咱們總不能不領情啊！是嗎？”
他手下眾親信迫不及待地點頭說是。劉局長對著高學元打眼色，道：“學元啊！你也來，我們一起陪勞處長喝幾杯，留下幾個手足將人犯看好，其它的回家過節。”
高學元臉上卻全無喜色，極不情願地回答了一句，吩咐幾名便衣將陳燁看好，然後隨著勞國華劉局長一眾人等走了，拘留室的鐵門咣啷一聲又關上了。
陳燁在心裏歎了口氣，這飛雲樓他是聽說過的，菜做得不怎麼樣，陪酒的姑娘卻據說個個都是百裏挑一，色藝雙絕，不僅酒量好，而且大膽開放，更有一個鎮店之寶，一位名叫莫飛燕的名伶，豔壓群芳，時稱西關第一美人，粵曲小調唱得十分出色，曾引得一位香港的富家公子慕名而來，為睹紅顏不惜一擲千金，結果卻與西關的一位地痞爭風吃醋打了起來，被那地痞用酒瓶子打破了腦袋，足足在廣州睡了一個多月的醫院。
陳燁看著從通風孔裏透進來的陽光估量著時間，心裏卻一直在想著勞國華說的那句話，他說他們發現了新的線索，這新的線索是什麼？為什麼高學元他們當時就沒有發現？陳燁猜不透這句話到底是真是假，也許勞國華隻是為了將自己提走而編的一個借口，但令陳燁奇怪的倒是高學元的反應，劉局長本來就不支持他接手這宗案子，他為什麼對這宗案子這麼熱衷？難道他真正的目的是為了七年前的那名富商之死？但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案子懸而未破，他破得了嗎？即使他破了又如何？
從通風孔裏射進來的陽光慢慢地從前牆爬到地上，又從地上差不多爬到後牆，然後消失不見，時間已過了中午，大約又過了一個多小時，劉局長等人終於回來了，滿身酒氣和胭脂水粉的味道，陳燁被保衛局特別刑事偵辦處的來人提上了汽車，劉局長看樣子似乎鬆了口氣，高學元卻一副鬱鬱不得誌的樣子，無可奈何地看著陳燁被保衛局的人帶走，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陳燁若無其事地對著他說道：“高警長，告訴你一個秘密。”
高學元看著陳燁冷冷地說道：“說。”
陳燁道：“刀子可以穿過通風孔，陽光也一樣可以穿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