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在中日戰爭時也有過一段不說中國人的壞話不行的時代,說是中國人可以數度轉換君主,和日本人此起來可說是忠義之心甚薄什麼的。在日本的戰國時代中,碰到不合的君主時,家臣還是可以離開的。隻是在接續江戶時代下來的體製中,卻有了如果君不君,臣還是必須要臣的說法,非常的武士道就是將這種觀念形式化,因而變得十分偽善。也有人說日本人是“忠臣不事二者”,而中國人則否,基本上,“忠臣不事二君”的說法就是從中國所衍生的,以這樣的觀點來說中國人的壞話,未免流於滑稽。
之前說過李世民是李淵的次子,可是由於他所建立的功績最多,因此李淵的長男李建成雖然當上了皇太子,然在唐取得天下之後,後繼者的問題果然就浮上了台麵。在製度上,當然應該是由皇太子繼位,一這點並沒有疑義。可是由於李世民的功績較大,再加上在李世民的部下中,有許多非常有力的將軍。因此這時身為李建成部下的魏征就曾勸說過:如果你想要平安無事繼承皇位的話,就一定要把李世民殺掉。如此一來,就可以用兄弟之爭乃是身為次男的李世民無禮的說法,讓別人知道皇太子也不是默默地坐以待斃的。
因此這就成了吃人或是被吃,不管哪一方當上了皇帝,而另一方就一定會被殺死的狀況,兩邊針鋒相對。從李淵的角度來看,自然不希望兒子們互相殺來殺去,可是如果選了其中一方為後繼者的話,那另一方又絕對會叛離,實在不知如何是好。就在難以決斷之中,發生了有名的玄武門之變。在此,發生了兄弟相殘的悲慘事件,總之,在此事件之中,與其說是一步,不如說李世民隻以半步之差獲勝,成功地打倒了其兄長。
於是,李世民接受了父親的讓位——這時候,父親也到了不讓位不行的地步,這對李淵來說也是莫可奈何的事,再怎麼說,李世民的功績最大乃是事實。就這樣,李世民即位成為大宗皇帝。
我們現在雖然稱其為太宗皇帝,但這和前麵也曾經提過的梁武帝的情況相同,乃是曆史上的稱呼方式。由於這是在其死後才給的名字,因此在其生前是絕不會這樣稱呼的。這件事在井上柘美子小姐的短篇中,玄宗皇帝出場時也曾提過玄宗乃是死後的廟號,因此在生前是不可能這樣稱呼的,而喚起了大家的注意。在此,我也在自己的作品中做一番提醒,此乃因為我也覺得必須要做這樣的事才行。之前,我讀到一份寫到隋煬帝與日本聖德太子的奇幻小說,裏頭就有煬帝的臣下向煬帝稱呼“煬帝陛下”的場麵。在此有兩個問題,一個是前麵說過的,“煬帝”乃是死後的諡號,生前是沒有這個稱呼的;另上個則是“煬帝”這個諡號其實意思是非常不好的,指的乃是為女所溺因而誤國的君主,因此如果向煬帝本人稱呼“煬帝陛下”的話,這名臣下不當場被砍頭才怪呢!
當然,並不會因為有這樣的例子,我就說這本小說不行,說實話,我想我自己也還是有不少的錯誤,隻不過沒發現罷了。
中國在明代以後,實行一世一元的製度,也就是說,一位皇帝就隻有一個年號,因此以年號來稱呼,就非常容易了解了。
在此,李世民當上了皇帝,而死後,則被給予了太宗這個廟號。所謂的太宗,一定是給予第二位皇帝的稱號。第一位則稱為太祖或是高祖之類,隻要說到太宗的話,那就一定是某王朝的第二位皇帝。記住了這點之後,我想在曆史考試中,應該是有所幫助的。
李世民在即位後,赦免了兄長的謀臣魏征並加以重用。魏征這個人也認為在其生涯之中終於遇到了合適的君主,而盡其忠誠。所謂的“人生意氣”,就是魏征在敘述其欣喜高歌時所寫下的詩詞,而這首詩也收於《唐詩選》中,算是首蠻有名的作品。
在太宗即位三年後,他發動了討伐突厥的大軍。
突厥,並不能單純以騎馬民族——也就是中國北方作亂的騎馬遊牧民族——來看待,當時的突厥帝國幾乎支配了幾個歐亞大陸的中央部份,其領域甚至可說比唐帝國還要廣,連鹹海一帶都為其領土。因此,隻要在北方有這個大敵國存在的一日,就很可能會侵入而來,唐的國境也難以安定。出兵雖然是發生在太宗即位三年之後,然而在此之間也不是說李靖就完全什麼事都沒有做,恐怕在這三年間,他都一直在研究對突厥作戰的戰略,以及養成騎兵什麼的才是。而在此時,正巧出現了一個機會,那就是突厥內部發生了分裂。
分裂就產生了抗爭,而對唐來說,這時也正值整軍隨時準備出發的狀態,於是太宗皇帝就命令李靖出擊。這時李靖所率的騎兵隊,我想應該可稱為中國曆中上最強的騎兵部隊之一才是。
大體上,光是帶領他們的人就很夠瞧了!他的副將是李績,其他則還有程知節與尉遲敬德等,全都是名將。首先,他們一舉襲向突厥的根據地,而突厥方麵則認為,就算唐要攻過來,由於其是以步兵為主力,因此至少還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沒想到十日左右便往其根據地急襲而來,而在一日之間便將其陷落。此時突厥的可汗,也就是他們的王慌忙地逃逸。不過,就算說是逃逸,他還是帶著數十萬的騎兵部隊,準備伺機反擊。
在冬季的蒙古高原,也就是敵地之中,李靖以騎馬民族為對手,深入其中與其以騎兵戰正麵相接,卻一次次地獲得了勝利。甚至還派遣分支部隊趁著霧氣前進,突然對敵人的後背進行突擊,可見其對地理方麵也做了一番研究。
就這樣,突厥的可汗遭到了逮捕,而突厥帝國就此滅亡。
隨便說某人是個騎兵戰的天才也許大過妄為,因為在世界曆史上,這樣的人算是很少見的。可是就李靖來講,光是從他以騎馬遊牧民族帝國為對手,深人敵地,正麵以騎兵戰與之挑戰而將其滅亡,我想就可以說李靖真的是個騎兵戰的天才了!
話題有點說遠了,不過像在日本史中說源義經乃是個騎兵戰術的天才,我卻覺得那感覺大不相同。義經之所以被這樣認為,乃是因為他在一穀的戰役中反敗為勝的表現,可是那卻不應該說是騎兵戰術。確實義經會以騎馬做為短距離高速移動的方式,可是在到了戰場之後,自古以來就是在兩邊報上名號後就展開單挑作戰的。就如熊穀直實與平敦盛所言,是乘馬一對一對決,在落地之後還要互斬以分出勝負。這樣子根本不能說是騎兵的集團戰法,說義經是騎兵戰術的天才,其實是抬舉他了。義經所做的事,和成吉思汗等的騎兵戰術完全不同,這點在數十年前海音寺潮五郎先生便曾指出,隻不過由於這說法已經一般化,因此義經為騎馬戰天才的錯誤認知才會繼續流行下來。
雖然很可惜,但基本上,在日本的曆史裏並沒有騎兵戰術的天才。因為並沒有這個必要的緣故。因此,當蒙古襲來、第一次接觸到騎兵的集團戰術之時,日本才會那麼慌亂,就是因為不曾見過的緣故。
真的談得有點過頭了,還是趕快在此打住吧!
就這樣,李靖建立了滅亡突厥帝國的大功。在此之後,雖然也有與西方異民族為對象的作戰,不過大抵上李靖站在第一線的出征,也在此告一段落了。而在此,更年輕的——這時才三十歲左右的李績,便取代了其地位而為唐軍部的第一把交椅。
說起李績的功業,第一就是滅亡高句麗一事。高句麗在《隋唐演義》中寫作“高麗”,總之就是在經過了約七十年,自唐以前就存在於中國東側國境的國家。之前隋煬帝曾經三度發動大遠征軍前往,然而均遭到了失敗的命運。除了補給難以連係的問題,高句麗的軍隊也很強盛,甚至還是在後方發生叛亂,於敗死了數十萬人之後,竟還可以成功地保衛其國家。
其後,其實並沒有什麼大問題,但高句麗的內部發生了戰爭,大致也就是重臣要除去國王之類的事情,讓太宗下了出兵的決心。隻不過,由於隋煬帝曾經失敗,因此就有人反對,可是,由於有和隋煬帝之比較,太宗的意誌反而更堅持。於是,尉遲敬德就是想要阻止其出兵的人,不過太宗並沒有聽從,因此隻有拖著過六十歲的身體繼續在戰場上立功。這時,秦叔寶已死,而惟一可能勸諫太宗的魏征也死了。
惟一的例外就是李績,他積極提出為了安定東方國境,就必須要出兵的讚成意見。
於是太宗也展開了三度對高句麗的遠征,但是也沒有成功。
在途中第五十六位叫做薛仁貴的這個人,曾演出穿著白色武裝斬殺高句麗軍士,並且將敵人驅散的勇猛場麵。關於這故事,有本叫《薛仁貴傳》的書,描寫薛仁貴與其一族的武勳,創造了在中國受歡迎的程度不亞於《隋唐演義》或《三國誌》的故事,在其中有著詳盡的描述。這時對高句麗的遠征已經失敗。
雖然唐太宗後來在還算在年輕的時候就死亡,但他與李績還是有三十年以上的親密友情。這時的太宗皇帝正因挑選後繼者失敗而非常擔心自己死後的事情,而由於李績的才能自己最清楚,不管是從李績與朝廷的關係,還是李績與太宗個人的信賴關係,太宗都相信自己在死後,李績一定也會對自己的兒子和對自己同樣盡忠。可是,在一些小地方他又抱著懷疑,於是就想出自己將李績貶到地方,然後自己的兒子在即帝位之時,再將李績給召回,並給予和以前一般的高位的話,那麼李績不就會感念自己兒子的恩惠而對其盡忠了嗎的方法。
其實,這行事非常不像太宗,他還不如幹脆就握著李績的手,將自己的兒子托付給他,說不定還來得好些。然而他卻在死前玩弄了這樣的手段。在太宗死後,繼位的兒子高宗皇帝就依計將李績召回,並重新給予高的位置,然而這時的李績大概就因為一些不滿的感覺吧,後來在高宗想要將自己父親的愛人武曌,也就是則天武後納為皇後的時候,雖然其他的重臣都持反對情況,然李績卻回說那是陛下的家事不便過問,就這樣認可了高宗皇帝與武曌的婚事。
當然,也有李績這個人對於宮廷內的權力鬥爭等事情毫不關心的說法,但我的看法則是比較偏向他就不管這一切,隨便你去的感覺。
其後,李績又重新演練出了征討高句麗的新戰略,最後獲得了成功。
這是相當壯大的一種作戰計劃,首先是將身為高句麗友好國的百濟滅亡,然後再以百濟為前線基地,向南往高句麗進攻。另一方麵,從西方再以唐之正規軍出擊,自南與西兩方夾擊高句麗。這戰略最後獲得了成功,與中國對抗了七十年的高句麗就這樣被滅。這時的李績已是七十五歲的高齡,而在功成名就的次年,他就以七十六歲的年紀死亡。
在這時,跟隨太宗李世民一起打天下而成功統一天下的戰友已經一個都不在,而轉移至下一個世代去了。
我想在這兒大概是說得太多了。總之,說到下一個世代,那就是第五十五位的蘇定方和第五十六位的薛仁貴了。
當李績遠征高句麗時,在其下的包括有蘇定方、薜仁貴、以及另外一位雖然沒有被歸入名單中,但我仍想一提的劉仁軌。這個人我本想加入名單中,但畢竟有著人數的限製。他就是在白江口這個地方與日本軍作戰,而將之全滅的人。白江口在日本史上稱為白村江,而由於這次的敗戰,古代日本就完全失去了伸展大陸勢力圈的能力。
在隋的時代中,蘇定方這個人十歲的時候就跟隨父親一起上戰場,據說是個非常勇猛果敢的人。在年齡方麵,他和李績並沒有相差太多,因此說是下一個世代也有一些不正確。
這個人在李靖滅亡突厥之戰中就已經開始加入,其後就以程知節副將的身份,與西方的異民族交戰。他並不是一個優等生型的人,常會吹噓一些有的沒的,像是在滅亡百濟之時,他就曾經寫過當時池中有龍飛出,自己本欲將之捕獲,可惜失敗的報告書。
其後,他在前往西域方麵時,也曾立下不少的武勳。
如果從受人民歡迎的這點來看的話,第五十六位的薛仁貴可說是具壓倒性的高票。因此,在《薛仁貴傳》中,蘇定方這個人就不是什麼好角色了,在書中他還曾利用陰謀陷害薛仁貴的孩子們。另一方麵,得到非常好的角色設定的是程知節,這個人本來應該是在九十歲左右死亡的,然而在《薛仁貴傳》中,他卻上直活到一百二十歲,還幫助過薛仁貴的孩子。
在中國來說,秦叔寶與程知節等人,其知名度可不亞於《三國誌》中的登場角色唷!
之前曾看到過一則關於《三國誌》書評的新聞,說《三國誌》在中國大陸的電視上曾經拍成連續劇,曾經有幾億人都曾看過。我想這應該不是完全胡說的。而其他像是《隋唐演義》、《嶽飛傳》、《楊家將演義》等,也全都拍成了連續劇,相當受到歡迎,隻不過日本媒體並沒有報導出來就是了。
也因為這樣緣故,從結果看來乃是經過非常選擇後的情報才流入日本,因此自然也就隻有《三國誌》受到歡迎,而其他的就全然不知了。在此我希望大家多想一想,而不要隻有對結果重要的情報才傳入。
關於這個《三國誌》,在此再度閑談一下,當我在某一次受到台灣的出版社邀請前往台灣之時,那出版社的人就非常不可思議地問我說,為什麼日本人會那麼喜歡《三國誌》呢?如果我回答是因為有趣的話,那其他也還有很多有趣的東西呀!隻不過日本人是隻對《三國誌》感到關心就是了。
對中國人來說,《三國誌》確實是部有趣的作品,但那也不過隻是“其中之一”罷了,而日本人則是根本對其他的作品不屑一顧。
在此我舉一個例子來說,假設有一個來到日本的中國人,這個人乃是《平家物語》的書迷,對平家物語中登場的人物,甚至連源義經的家臣之家臣的名字都能夠如數家珍,然而對其他的故事或是曆史卻完全漠不關心,就算是織田信長、豐臣秀吉、阪本龍馬等名人也一無所知。然後,他就說在日本史中最有趣的乃是《平家物語》為背景的源平合戰之時代。那麼,當一個日本人碰到這樣的中國人時、內心又會做何感想呢?會不會覺得很頭痛?就像這個樣子,自信滿滿地說:“在中國曆史之中,最有趣的就是三國時代。”的日本人又有何根據呢?
對於這種自信滿滿的人,如果問他:“那麼,唐或宋的時代和三國時代比起來,又有哪裏不夠有趣呢?”的話,那我想他一定也會不知如何做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