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將搖頭苦笑道:“哪還有什麼守衛。目下樊城之中,將不滿十,兵不過千餘,人心渙散,已無戰力可言。”尉遲鷹奇道:“如何會這樣?不是說高潛已調二萬軍馬前來護駕嗎?”
那副將苦笑一聲,道:“此事說出來,也是天下一奇,隻為皇上一笑,二萬軍馬不戰而散。”
原來,高緯率零散百官並內侍、校尉數百人逃至洪洞,收聚殘兵敗卒,高潛的二萬軍馬也及時趕來。原可重振旗鼓,但平陽慘敗,已令軍心大亂,侍中斛律孝為穩定軍心,請高緯前往勞軍,並親自撰辭為之言,勸道:“此非常之時,陛下宜慷慨流淚,以收人心。”
孰料高緯廣聚眾軍之際,卻又忘其所言,哈哈大笑。左右內侍、宮女自然也隨之大笑。數萬將校驚愕之餘,無不大怒,均道:“陛下自身尚且如此,吾輩何急……”
於是人心更亂,將校士卒,鹹思歸鄉之計。出逃流散者,動輒以千計。數日之間,兩萬大軍已散得幹幹淨淨。
尉遲鷹聽到這裏,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左右將士也均麵帶歡容,隻聽那副將續道:“偏在此時,皇上又聽信了一個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玄玄真人張道士的話,將大位傳於皇太子高恒。皇太子時年八歲,皇上自稱太上皇。登基三日,便聽說周軍已在左近出現,又聽說涿州、義郡已失,皇上便帶了太子、皇後、寵妃並百餘親信,逃往濟州去了。”
“濟州?”尉遲鷹一怔,涿州、義郡為自己所斷。高緯無法與任城王高潛會合,而濟州則是通往突厥的必經之路,難道說高緯欲投突厥?真要如此,自己這半月來辛苦奔波,豈非俱成畫餅?
待尉遲鷹整頓軍馬,匆匆趕至濟州。一打聽,高緯又已離開濟州,一時不知去向。尉遲鷹連番撲空,心中怒極,但轉眼便見自己部下萬餘將士,個個滿身塵土,眼中盡是血絲,麵容憔悴,足見日夜奔波,連番作戰,連精選的戰馬都累死了數百匹,何況人乎?正所謂“強弩之末,勢不可穿魯縞。”
無奈之下,尉遲鷹隻得下令全軍暫且屯駐濟州,同時派出大批細作,探查高緯等人去向。
等了三日,未見細作回報,巡邏軍兵在城外捉到一行跡可疑之人,但其自稱信使,隻要麵見周軍主帥。
尉遲鷹得報後,將其押來相見,細加盤問,不由又驚又喜。此人乃高緯親信丞相高阿那肱的親隨,身懷密信,特來告知高阿那肱願降大周,戴罪立功,並透露高緯一行此刻正逃往青州,相約北周速發大軍,遲則有變。
尉遲鷹喜出望外,急召眾將商議。眾將均以為,此乃天降之喜,便有萬險,也值得一試。當下尉遲鷹立即整頓三軍,偃旗息鼓,星夜出發。同時馳書高阿那肱,命其盡力拖延高緯行程,以俟周軍,並相約周軍若到,以旗花火箭為號,大開北門,迎接周軍入城。
尉遲鷹生恐這一次又讓煮熟的鴨子飛走,曉諭三軍,星夜兼程之外,樹起齊軍大旗,對外隻說北回護駕,以掩人耳目。
疾行五日,大隊人馬掩至青州地界,沿途倒也沒遇上什麼麻煩。細作回報,附近並未發現有大隊敵軍埋伏,尉遲鷹這才放心,派人先混入城中與高阿那肱聯係,自己則率軍隱伏於林野之中,掩旗息鼓,等待消息。
一直挨至三更,尉遲鷹率軍人銜枚,馬摘鈴,悄然掩至青州北門,放出旗花火箭。城樓上隨即亮起一盞紅燈,隨即城門大開,吊橋也“吱吱呀呀”放了下來,尉遲鷹長劍一舉,眾軍齊聲呐喊,殺進城去。
青州刺史梅勝郎,在平陽之戰死於亂軍之中。現下城中主事之人乃行軍司馬鞏方舟,行伍出身,為人甚是忠直。睡夢中忽聞報周軍突現,來已殺進城來。急忙派人前去稟告高緯,自己披掛上馬,匆忙中聚集了數百親兵家將,便來城門截殺。
未及城門,迎麵正碰上尉遲鷹率軍殺入,鞏方舟大喝一聲,拍馬舞刀,直取尉遲鷹。尉遲鷹誌在高緯,不欲與他糾纏,隻命南翼留下應付,自己率一隊精兵,直撲府衙。
待軍馬將府衙團團圍困,“獨角虎”況鍾一馬當先,衝入院內,裏麵自然早已是雞飛狗跳,一片混亂。禁衛軍將所有人眾盡皆拘禁,挨個辨認,又將府衙上下,搜了個底朝天,卻連高緯的影子也沒找到。
眾人麵麵相覷,無不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