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城中騷亂方才大致平息。
鞏方舟倉猝召集的數百人早已被殺得幹幹淨淨,鞏方舟本人也被南翼一槍刺死。其餘兵將見大勢已去,紛紛投降。尉遲鷹細細詢問降卒,聽一人道:“昨夜激戰之時,曾有人開東門而逃,人數不詳。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總有二三十人。”
尉遲鷹一聽,不禁心中大喜,如此說來,莫非高緯就在其中?他立即轉頭發令:“調一千鐵騎,府前候命。”轉眼看到王禁、簡亮二人,道:“你二人留下守城。”
片刻後,親兵來報,軍馬已經調齊。尉遲鷹命人帶馬,親率十煞並一千鐵騎,大開東門出城追趕。
俞鏗生長大漠,長在軍中,最善察看蹄印車跡。此時自然是一馬當先,在前引路,追出數裏,下馬瞧了瞧路麵,道:“統領,這一處馬蹄駁雜,車印歪斜,印跡有深有淺,顯然所負重量不同,不知是不是高緯一夥?”
尉遲鷹笑道:“對了,高緯出逃,隨帶有皇後、太子、寵妃等人,既然印跡不同,想必不會錯了。”
眾人精神倍增,大呼追去,又追出裏許之地,便見前方一馬平川,無物遮掩,前麵影影綽綽有十餘人正駕車打馬飛奔。
俞鏗眼尖,首先歡呼道:“統領快看,那準是他們,錯不了。”尉遲鷹凝目遙望,一揮手,“好,大夥兒散開。”禁衛軍分作兩隊,散開了從左右兩麵包抄過去。
這夥駕車乘馬、倉遑逃命之人,正是北齊後主高緯及其家小。
他自平陽慘敗後,便是日夜奔逃,無片刻安寧。此刻急急忙忙自青州逃出,很快便發現後有追兵。驚惶之下,一再催促手下打馬揚鞭,但身邊皇後、寵妃、太子等人拖累,能跑多快?眼見敵軍分作兩隊,煙塵如雲,蹄聲如雷,分從兩側包抄過來,又奔出裏許,一隊騎兵從斜刺裏插出,將去路截斷,另一隊騎兵則自後向前,慢慢向中間擠了過來。
駕車的內侍隻得勒馬停車,高緯在車中,正和皇後、太子、寵妃三人一齊念佛不止,忽覺停車,氣衝衝地一掀車簾,便欲叱罵。目光一掃,便已呆住。
隻見四下裏均是立馬橫刀的周軍,虎視耽耽,正中央一麵大旗,錦緞紅邊,上書“大周禁衛軍尉遲”字樣。旗下一人,獅盔獸帶,金甲藍袍,胯下黑色龍駒,手提青獅寶劍。揚聲叫道:“高緯,你還不下車就縛,更待何時?”
聲若炸雷,四野回應。高緯早已驚得目瞪口呆,渾身簌簌發抖。此刻被這一嚇,再也不能自持,大叫一聲,仰麵摔倒……
大軍將高緯等人押回青州,已是掌燈時分。禁衛軍上萬將士聞聽已將北齊之主高緯擒獲,無不歡呼雀躍,齊聚道旁圍觀。尉遲鷹等更是神采飛揚,在青州府大堂上坐定,喝令將一眾囚犯押解上來。
霎那間,大堂上軍衛林立,鐵甲鏗鏘。尉遲鷹居中而坐,“京中十二煞”錦袍鐵甲,分列兩廂,數十名彪形大漢如狼似虎,將衣冠不整披頭散發的北齊後主高緯、幼主高恒、皇後、馮淑妃等人押上大堂。
尉遲鷹目光如隼如鷹,緩緩掠過堂下人眾,隻見高緯發髻披散,形容憔悴,目光驚駭惶恐,哪還有半分帝王風範?而新近被立的皇子高恒,時年八歲,見到大堂上壁壘森嚴,嚇得隻想大哭,卻又不敢哭出聲,隻低低啜泣。
尉遲鷹道:“傳高阿那肱上殿。”不一會,高阿那肱快步而來,走至案前跪下磕頭,道:“罪臣高阿那肱,叩見大人。”尉遲鷹一擺手,道:“罷了,高大人。你看堂前這人,是否便是高緯?”
高緯本來閉目長歎,自思必死,一聽高阿那肱的名字,頓時一驚,隨即又一喜,目視高阿那肱,眼中露出希冀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