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來的路上,孫二栓碰到了三鳳和四丫。三鳳和四丫同坐一輛摩托車,她們是回城裏打工去了。孫二栓老遠就認出了她們,三鳳和四丫的嘴唇還是像回來時塗得鮮紅,穿著也十分的豔麗。孫二栓站到路邊,讓載著她們的摩托車過去。車到跟前的時候,三鳳和孫二栓打了個招呼。孫二栓問是不是又去打工了。孫二栓沒有聽到三鳳的回答,也許三鳳是回答了,但車嗖地就過去了,三鳳的話他沒有聽到罷了。三鳳和四丫去了很遠,孫二栓還站在原地目送著。那一刻孫二栓的腦子裏冒出一個怪誕的想法,他想如果他是個女孩子,他也一定能像三鳳四丫那樣能掙到很多很多的錢回來,把那東西南北的錢財都攬到自己的懷裏。
孫二栓腦子裏就有了自己是個女人的影像,她長得婷婷玉立,有一頭比劉惠芬長得還黑的頭發,有一雙比三鳳還水靈明淨的眸子,有一副比四丫還高挑的身材。自己在街上一站,男人的目光就齊刷刷的往她這邊看。孫二栓為自己的頭腦裏冒出這樣的影像而自嘲地笑了笑。孫二栓也知道,三鳳四丫是在吃青春飯,這有什麼不好呢,青春也是一種資本,作為女人就是要挖掘女人的資源,讓青春的資源發揮最大的效益。孫二栓眼前又出現了劉惠芬,劉惠芬嫁過來的時候也是一枝花啊,那時誰不說他孫二栓有福氣,娶了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劉惠芬現在已經35了,過了30的女人就是豆腐渣,不耐看了,青春對於劉惠芬來說已經是到尾了,人老珠黃了你想讓她吃青春飯她也是無能為力。不對不對,劉惠芬的胸脯還大著呢,身上的肉還白著呢,她隻是青春到尾了,隻要抓住青春的尾巴,不是也可以有一番作為的麼?何必再去創造一個孩子出來,那是遠水解不了近渴。想到這裏,孫二栓身上的累就都跑掉了。
回到家裏劉惠芬問溫伯軍老婆生了男孩還是女孩。孫二栓搖了搖頭,盯著劉惠芬心不在嫣地說,可能是個男孩吧。劉惠芬不解地望了望孫二栓,見孫二栓目光炯炯地盯著自己的胸脯,便把目光轉向一邊。孫二栓說,還沒生呢,接生婆說從溫伯軍老婆的肚子來看,九成是個男娃。劉惠芬聽了就要往外走,孫二栓一把拉住了她。劉惠芬不敢看孫二栓的眼睛,那是一雙被火燒得灼熱的眼睛。劉惠芬低下頭,想把孫二栓推開,孫二栓一用力就把她摟到了懷裏,雙手捧著她的頭,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臉看。劉惠芬緊貼在孫二栓的身上,再也沒有動,一平靜下來她就發現孫二栓的心跳不是風雨欲來的那種激動,他的呼吸也不粗重,呼也來的氣息吹到她的臉上倒是一種柔和的感覺。劉惠芬不知道孫二栓要做什麼,便把目光看著孫二栓說:“咋了?”
孫二栓搖了搖頭,把劉惠芬放開,無精打彩地坐到長條凳子上。在小山岡上目送了遠去的三鳳四丫,孫二栓是激動著一路走回來的,因為他的心中升起了一團像太陽一樣火紅的希望,回到家裏,看到了劉惠芬和她碩大的胸脯,孫二栓的這團希望還是如太陽一樣火紅,那是旭日東升的太陽,一蹦一蹦地往上跳。可是當他摟著劉惠芬,往她的臉上打量的時候,心中藏進了一壇子冰塊一樣,全都涼透了。劉惠芬的胸脯是飽滿得要把衣服的扣子撐破不錯,她的身上就這一樣東西還能讓人打量打量,但她的臉黑漆漆的,被太陽的紫外線描成了一塊石頭,是那種在路邊舉目可見的那種裸露在地麵的、黑不溜兒粗粗糙糙的石頭,至於她身上的那些肉是白,可是穿著衣服的時候誰看得見呀,一瞧那臉,誰還有興致把眼光去穿透衣服了?
“咋了?”劉惠芬又問。
“沒咋。”孫二栓說:“咱們該到田裏去弄弄了。”
孫二栓沒有把心中的想法告訴劉惠芬,劉惠芬也沒去多問,但她多少也猜得透男人的心思,畢竟是同床共枕了十五年的夫婦。見孫二栓拿了鐵鍁,劉惠芬也拿了把鏟子跟孫二栓去後坡上把田地翻整翻整。
從冬天裏走過來的太陽水洗過般鮮亮明淨,嬌豔嫵媚,陽光從若隱若現著春天氣息的綠樹枝頭、草坡和黃裏透紅的泥土路上滑過,似乎給它們注上了靈魂一樣。劉惠芬跟在孫二栓的背後,拖著懶散步子的孫二栓顯得無精打彩,與漾溢著新年喜慶和流動著春天活力的季節格格不入,山坡上的綠樹以及落盡了葉子的落葉樹的枝丫,張揚著蓬勃的生命,坡上的枯黃的草皮也已蠕動著一場綠色的變革,就是被踩踏了千萬遍的黃土路也因春天的到來變得可愛。劉惠芬就感到有些對不住孫二栓,自己的肚子怎麼就不能生個女兒出來,如果上天真是眷顧她,讓她生一個龍鳳胎多好哇。劉惠芬越想越覺得孫二栓的煩惱都是自己惹上去的,心裏頓生出了絲絲的負疚,便加快了腳步,跟到孫二栓的背後,想和孫二栓說說話兒。孫二栓對劉惠芬的話題總是有一句沒一句地應著。
在小山岡上,他們碰到了從山上下來的孫小聖。劉惠芬惦記著抱養孩子的事情,就停下腳步:“小聖,幹嘛去呢,不在家抱女兒。”
孫小聖也停了下來,歎了口氣:“別提了,咱在做善後呢。”劉惠芬正納悶,孫小聖扛著一把鋤頭,他山上又沒有地,帶把鋤頭上山幹什?想不到他抱養沒幾天的女兒夭折了,才沒幾天呢,怎麼會這個樣子?孫小聖就告訴孫二栓和劉惠芬,那孩子抱回來的時候好好的,看不出什麼二樣,可她就是不吸收,奶粉換了幾個牌子,也沒換得一個合她喜歡的,人不吃就像沒喝水的瓜秧一樣,一天天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