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住下來沒幾天,問題就來了。“平武醫師”場麵雖小,生意卻好得出奇,每天都有不少患者絡繹盈門。這些患者大多是在下步沢謀生的人,三教九流無所不包,一旦忙起來真田平武和裏惠便停不下手。
當時沒考慮這個因素,地狹人雜,讓隱藏計劃失去了意義,時間一長安全會受到威脅。真田平武建議對外宣布歇業,但野口深樹認為不妥,毫無理由拒絕病人,更容易引起外界的懷疑。
最後,還是想到了兩全齊美的辦法。林堅和奧野赤一起搬到真田平武的住所,一則便於治療,二則可以與外界隔絕,畢竟他們是混社團的,很難說一定不會被其他社團的人撞見。野口深樹相對簡單一點,外表斯文,認識他的人也不多,晚上住在診所,白天還可以幫裏惠處理一些雜務。
幾天下來,工作雖然枯燥忙碌,但總體上波瀾不驚,對剛剛逃離險境的野口深樹來說,這裏可算是幸福的港灣了。來自山形縣農家的裏惠,還不到二十歲,雖然長相普通,但性格純樸而文靜。從他們來到診所至今,她總共也沒跟野口深樹說過幾次話,即便不得已說話,她的臉每次都會漲得通紅。
野口深樹每每由她而想起羽根奈玲。因為一時好心救他,而招至滅村之禍、生死未卜的奈玲,是他心中永遠的痛。每每想到她是生是死、對他是愛是恨,他都會黯然神傷、淚如泉湧。
他有時候覺得自己很奇怪,離得這麼近他竟然很少想起千葉真美子,時間相隔不過二十多天,他卻有了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有幾次對自己說,應該給真美子打個電話了,但從來不曾付諸行動。這種感覺不是出於被通緝的危險,而是出於心靈深處的抗拒。更要命的是,究竟為何抗拒,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說起打電話,自己的手機自從完成秘洞照明的使命後,由於一連串的變故,一直無暇配置新的充電器,更遑論使用了。現在,那部手機是否仍在hellokitty樂園的他住過的宿舍裏,沒有人知道。或許,連同他這個偶然出現又突然蒸發的見習生一起,早就被那裏的人們遺忘在某個角落裏了吧。
祖父關鍵時刻塞進他手裏的那張紙條,已經被他撕碎,丟棄在秘道的某個石縫中,但上麵的電話號碼,卻早已深刻在他的腦子裏。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因為它關係到一個家族的使命,同時也關係到一連串生命價值的延續。
為了祖父和他的父親、自己慘死的父母、被槍擊的千葉教授、遭受無妄之災的羽根奈玲及五鬼源,為了洪澤堂及背後所有不知名的人,也為了野口深樹他自己,他都必須重新上路。
現在,或許到了剝開迷團表皮的時候了。
送走了最後一位病人,已經到了晚上七點多。真田平武跟野口深樹打了聲招呼,便急衝衝地趕去了住所。奧野赤的槍傷,在囚禁期間未能得到徹底的治療,部分傷口受到了感染,好在平武醫師及時做過了手術,傷勢雖然嚴重,但總體已趨向好轉。
野口深樹做完手部清潔後,來到換衣間脫下白大褂,並從衣櫃翻出一件紅色T恤換上。六月上旬的東京已經非常懊熱了,日照時間明顯變長,街上的喧囂也比平日增加了不少。望著門外的天色還不肯落幕,他一邊整理著室內的器物,一邊出神地想著心事。裏惠已經換好衣服,背著白色的小皮包向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