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自然逃不過季長窈的眼睛。在和人交談的時候,她就像一隻獵豹,總是非常敏銳地捕捉到有用信息,不會放過對方一點點細枝末節的神態動作。這是她與生俱來的神奇能力,使她能夠在關鍵時刻所向披靡。
“女兒愚鈍,敢問爹爹《大學》的《傳九》章怎麼背?”
季長窈眼睛清亮,聲音朗朗地問道。
季之州眼睛裏神色晦暗不明,倒看不出難堪或是尷尬,他默了半晌,心裏大概也明白了季長窈想說什麼。
“為父進入官場幾十年,幼時學過的詩書多少有點忘了。”
他到底還是誠實地答道,聲音低低地,臉色也不太好。
“為父隻記得《大學》大約是朱子寫出來,為的是強調治理天下與個人道德修養的一致性。至於具體章句,確實是記不得了。”
還有一句話父女倆都沒有挑明——季之州走的是蔭補的道路,一開始的時候學問倒並不是那麼地出彩。他一路拔擢,靠的是非凡的能力和八麵玲瓏的為官之道。
當時也是朝中貪汙,先帝震怒,洗雪了一大批勢力,朝中奇缺人才,季之州獻策改良了科舉製度,特地允許寒門學子入京學就讀,本人也因為這建議而從一個虛職晉升為當時的工部尚書。
然而說起學問,季長窈心裏是門兒清,季之州是不如當朝的很多兩榜進士的。這也是她奇怪季之州能和杜若成為朋友的原因。
季長窈接過話頭,慢慢地說道,聲音清晰語調從容:
“那麼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雲和過了年也不過八歲,八歲的稚子,在府裏關了那麼多天,每天背一些未必能夠理解的了的詩書,想要出府玩耍,又有什麼過分的呢?”
在大燕,對親生父親說什麼“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確是很過分的。如果有心人抓住了這一點,甚至可以告季長窈一個不敬之罪。
然而季長窈的神態自信,語氣溫和,倒是聽不出什麼冒犯的意思。
她定定地看著季之州。
季之州不是愚蠢的老古董。他很明白什麼叫因時而變,否則也不能做到一國首輔。他是能夠聽得進話的人,而且也還算講理,懂得權衡利弊,為自己謀求最大的利益。
季長窈最擅長對付這樣的人。因為他們總是保持理智,不會被一時的情緒所左右,和這些人說話也最省事。
季嚐星那個沒有腦子的,以為敗壞了自己的名聲她就能順順利利嫁入東宮?豈不知一筆寫不出兩個季字。
到時候不管是哪一種留言,是季長窈和太子有首尾,還是季長窈和刺客有關係,整個京城都會鬧的人盡皆知,而她季嚐星作為季家女,將隨之擁有知名度超過第一才女的另一個雅號——季長窈之姐。
所以對季嚐星這種人,就要果斷出手,不能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話幹戈為玉錦的想法。
而季之州,是可以好好爭取一下的。即使不能得到他的支持,想必他也不會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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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窈窈會受到什麼懲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