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二、流年相隔之遠(1 / 2)

施莫見子履態度恭謹,心中疑惑,但稍一思索便明白,如子履所言,他為臣,夏王是為主,而子履素來以仁善之名傳世,又豈會做出弑主之舉?即便他心中恨不能生啖夏王皮肉,這番功夫仍是要做的。由此也知,即便夏王隨子履回歸夏廷,性命也是無礙。

但夏王又豈會棄械而降?

這世間,性命誠可貴,但尊嚴價更高,對於夏王而言,他天下共主的無上尊嚴便是他用性命竭力守護的,生死不渝。

施莫向前一步近他前旁,說道:“商軍勢眾,王上今日怕是難以脫身,不若隨之回夏。”

即便她深知夏王驕傲,但刀槍無眼,若是夏王於戰中亡命,隻怕是正中子履下懷,她無法眼看著他送死。

“妺兒既已知曉我心意,何必再勸?”夏王頭也不回,低沉地聲音裏有著壓製不住的怒意。

“若以夏王之力,必非商軍之敵!”

“孤既生為王者,即便一死,王者之勢亦不可失!”

施莫心中震顫,生為王,死亦為王,其威不可倒,即便眼前的男子作惡多端,可此等血性仍值得欽佩,她道:“容我助你離去!”

夏王驚而回首,眼中的溫情遮去了那股騰騰殺氣,但隻一瞬,怒意緊隨而至,他冷聲問道:“你可欲隨子履回商?”

施莫心中暗讚他的敏銳,可此並非她所願,不理他的怨怒,說道:“王上以我為質,或可安然離去。”

子履既然令止護她往商國,舊日情意便未盡逝,但曆經流年的風吹雨打,尚餘幾何,她並不知,但為夏王可安然離去,她願一試。

夏王眼中盛怒翻湧,問道:“你乃孤之元妃,令孤以元妃為質以圖性命,豈非令天下萬民嘲笑孤乃貪生懼死之輩?”

施莫望著他被風霜浸染的臉龐,那眉眼中仍有少年時的風流痕跡,無論是歲月的打磨還是為她所做的改變,這一刻,心裏又湧起時光流轉的黯然,而她隻是不願他死!便輕笑一聲,牽起的嘴角似是古道旁的無名小花,隨風搖曳著,說道:“臣妃隻是一無知婦人,不知曉丈夫之理,臣妃唯願良人活於世,僅此卑微一願!”

夏王怔怔地望著她,眼中的情緒紛飛雜亂,而後眼圈一紅,喃喃地喚了聲:“妺兒!”

子履見夏王與施莫昵喃低語,並不舉步,拱手一揖禮道:“如此,請恕臣君無禮!”說完便向左右一揮手,衛士們得令,向夏王群湧而來。

見商軍群湧而上,夏王收起方才的兒女情長,渾身氣勢一凜,揚聲吼道:“迎戰!”

他身後的衛士齊聲應諾,便舉械欲戰。

施莫言畢,便順手抓起衛士手中的一支長戈,並以此抵住喉嚨,尖銳的長戈閃著寒光,冰冷的寒意絲絲侵入肌膚,似是帶著死亡逼近的意味。

她餘光輕瞄,果見子履麵色一緊,腳下不自覺地向前邁了一步,便是心中大定,子履情意果然未泯!眼中一縷笑意閃過,便對夏王大聲悲淒地說道:“王上今陷於兵患之中,臣妃乃弱質無用婦人,於王上而言已成負累,不若令臣妃一死以謝王上!”

夏王不料她竟以此舉護他脫逃,一時大驚,上前一步,便欲奪她手中的利器,施莫早有準備,閃身避過,又道:“臣妃與商國君自幼相識,後有媒約,許他作婦,但命運無常,卻未成禮,但無論如何,昔日情分仍有幾分,而今王上與臣妃故友相爭,令臣妃好生難為,如此不若以死了結!”

子履聞言,似是被揭開了心底的舊傷痕,一時間眼中傷痛莫名,望著幾丈外的女子,其悲戚之色恍若一柄尖刀,挑開了他深埋於心的綿綿舊情意,曾經隻一步之差,那女子便成了他的君婦,但那一步之差卻因他輕狂年少的心性而成了萬裏之遙,她成了他人婦,而他獨留在原地,悵然悲傷!

今再見她,仍是舊日模樣,美豔動人,一如他千百次的夢中一般,嬌喜嗔怪,都是那般令他魂牽夢縈,她已是他一生的夢,永世難醒!

而今他終於取得天下,他與她又隻相差一步,他萬不能眼著他的夢在眼前灰飛煙滅,否則這一世的追逐,便是那空有四季卻無花開的遺憾。

他大手一揮,喝令道:“且停!”

已然行至中途的商軍聞令而止,又隊伍齊整地退了回來。

夏王聞施莫之言,卻有些難辨此言真假,一時之間怔在原地,不知如何言語。

施莫見子履果然下令商軍止步,心裏歡喜,但又有些酸意和愧疚,子履曾言不負她,而她卻用他的心意救了他的宿敵!此情怎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