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莫猶豫半晌,仍是起身著了衣裙,攜若浮前往一瞧。
夜空如幕,黑沉沉地無一點星光,望之無垠卻隱有些壓抑之感。
宮道上的火把稀朗幾支,正孤單地燃著,火焰偶爾隨風輕搖曳,姿影婀娜。
二人小心地避過巡夜的衛士,一路躲躲閃閃,便近了往前朝的直道,施莫方拐過斜道,又閃身急步退了回來,緊隨她身後的若浮不及躲閃,與她撞了個正著。
“王女……”若浮剛輕呼一聲,便趕緊掩住嘴。
隻見直道正前方正走來一群人,為首正是夏王,他匆忙地步履卷起衣擺,似挾著幾分浮躁,融入夜色的冷寂,行在他身側的竟是婉兒,她雙手捧袖,蓮步輕快如風,亦步亦趨地緊隨著夏王的步伐。
施莫心底一沉,琬兒初入宮時,因其父亡喪,家國險些被亡,而鍾情之人又死於征戰之中,她心灰意冷之下,並無承寵之意,一改常性,整日避門不出,與世無交,後不知何故,竟從悲傷之中抽身而出,而向夏王主動示好百般取悅,那低至塵埃的姿態,她是見過的,與她從前所識的祝巫完全判若兩人。
初見青嫵與琬兒相交甚密,曾大為疑惑而略加試探,後聽聞青嫵與碎玉私見時言語,其中提及琬兒突然出世一事,方知青嫵曾遊說琬兒,而彼時琬兒正值國仇私恨之下,與青嫵一拍即合,願以為商諜,這才有了後來探知豕韋國君突然前來朝夏之事,而琬兒也因此事被夏王嚴厲懲處,險些被戕。
琬兒深知青嫵為商諜一事,而觀琬兒如今於夏王情意,早已非是當初的怨怒仇恨,這股恨意在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肌膚恩愛和耳鬢廝磨中,化成了一腔春意柔腸,將身心盡皆托付。
如此枕榻相好,豈有不言之秘?
隻怕夏王早已知曉青嫵商諜之身,不過隱忍未發罷了。
而這一切,青嫵卻不自知,是她高估了琬兒的仇恨,還是自己太過愚鈍?不得而知。
而今夜,卻成了青嫵萬劫不複之夜,一張羅網已然在悄悄地籠罩在她的頭頂,隻等她投送進來。
施莫暗暗心驚,青嫵往前朝不過片刻功夫,而她緊隨其後,也不過追至此處,夏王和琬兒也未落後,定是早有準備。
若浮見此情形,緊張地拉了拉她的衣袖,驚道:“王上此行亦是前朝!”
微弱地火光照著夏王陰沉的臉龐,象暗夜中的鬼魅,令人有些心懼。
施莫屏息凝神,拉著若浮小心地藏在了花枝之後,待夏王狂勁的步伐飛快而過,這才應道:“青嫵危矣!”
若浮問道:“王女可欲救她?”
施莫望著夏王遠去的背影,心中百念齊轉,卻未得一計!
青嫵雖負了她,但這多年的姐妹情意仍令她無法輕棄,可青嫵膽大至斯,竟生竊取夏廷圖法之心,此乃滅族死罪!要知此時繪製疆域地圖異常艱難,全靠天下方國將所轄之地作圖獻上,再由太史令一一拚全,且其中不詳之處,尚需再行考查,如此數次,圖方可成。
因諸侯獻圖是為俯首稱臣之舉,故此權唯有天下共主可享之,而為將者,一圖在手,猶勝千軍萬馬,商國意欲得其圖,其野心可窺一斑。
見她猶自默立不語,若浮勸道:“王女若再無主意,不若早些歸殿歇息,以免惹禍上身。”
施莫心中天人交戰片刻,又是苦無良策,即便此時前去,也已然晚矣,青嫵定然早被夏王擒獲,而她此時現身,不過累及自身罷了,長長地歎息一聲,狠了狠心,說道:“回殿。”
若浮聞言大喜:“王女本當如此!”便扶著她,二人又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回了清照殿。
施莫回屋殿中,了無睡意,思及青嫵可能因此而喪命,便如坐針氈一般,隻在殿中焦慮地踱來踱去,腦中思潮萬千,卻仍是未得良策。
“元妃!”正憂心如焚,這一聲喚,將她的萬千思緒拉回,抬頭一看,處離正奔入殿中,腳步慌張,臉色驚恐。
她明了其來意,卻問道:“深夜不眠,前來為何?”
處離腳步未穩,便伏身在地,哀求道:“求王女救青姬性命!”
施莫佯裝不知,又問:“青嫵發生何事?”
“青姬為所王上所擒,身臨險境!”
“青嫵為王上所寵之青姬,何險之有?”
“青姬一時糊塗,入了前朝政殿,正巧被王上遇見,王上疑其用心不端,便意欲擒而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