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王此舉,不正應了此理?百般傷害之時,可曾料到今日局麵?而今千帆過盡,肝腸斷裂,再行溫情撫慰,死灰可複燃,來年可再春,可人心涼透如人之死、命之滅,可會再活?
“王上勞民傷財,便為此事?”她不冷不熱地問道。
夏王見她麵上消褪的熱情,笑容便僵在唇邊,問道:“妺兒不喜?”
“夏王此舉所為何?”
“以慰妺兒思鄉之苦,但求妺兒一笑!”
“王上曾言,餘生皆願見我之笑,我至今記得。”
“此願未償,為我之憾!”
“亦為我之憾!”
施莫說著,眼角便有了涼涼地濕潤,願與他一生相伴,願得他一世情意,年少時的一心一願,在這如水流年,不知不覺便許給了他,哪知行到中途,卻生生地被摧斷了,怎會無憾?
曾經期許的美夢,被人生的恩怨情仇塗抹得麵目全非,怎能無憾?
又望了一眼麵前的蒙山國王宮,那裏也曾經承載著她的少女情懷,可卻因為眼前的男人一時貪欲而盡毀了,若許她安寧浮生,也便罷了,偏偏世不盡人意,安穩現世難求,這半生亦被他千刀萬剮地淩遲了,血淋淋的,以致她再不敢回首相看。
夏王輕歎一聲,目光轉向蒙山國王宮,施莫的冷漠,令眼前他做的一切皆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但他說道:“長夜宮亦是為所建,可意欲前往一觀?”
“王上建一暗室所為何?”施莫問道,這是她心中一直以來的疑惑。
“青嫵言,你曾提及有室昏暗如夜,內裏有姬群舞,燈下觀之,美不可言。”
施莫聽得一頭霧水,但轉而一思才恍然大悟,她曾與青嫵提及過現在的舞台,莫非夏王聽信青嫵之言,長夜宮便因此而來?心裏頓覺得好笑又有幾分悲哀,這一世,她注定是無法安穩了,妺喜此名也已然注定了妖姬之稱。
夏王的寵愛和鍾愛,可令人飄飄欲仙,亦可穿腸破肚,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便也注定了集萬千罵名於一生,福乎?禍乎?
這已不是殷勤或取悅,這是他在兌現他曾經許諾的禍水紅顏之名。
如今,她妖姬名已成,這夏王朝也該落下了曆史的帷幕,!
“王上所為,臣妃心領了!”她屈身,鄭重地一禮。
夏王不解她的突然之意,她有多久未曾給他行禮,他已記不得了,今日這鄭重一禮,讓他突然有些驚慌,那樣的疏離,更象是一種絕決,將二人徹底地隔得前世今生般的遙遠。
“妺兒!”他喚道,有些惶恐不安。
施莫抬首再望他一眼,目光柔情似水,又是萬千說不盡的風情,或許當年的許多個時日,她便用這樣纏綿而多情的目光將他融化,令他寵她愛她,情無法自禁,意不能自拔,如此半生。
但今一切終成了過眼的雲煙,隨著風,遠了,散了……
或許,她穿越前來的曆史使命,便是如此,而今她終可功成身退!
不理他的呼喚,轉身離去。
來時,雙對成飛,一身榮光,回時,孑然一身,風塵滿麵。
若浮正焦急地等在清照殿外,見她回來,一路小跑著迎了上去,尚未問出她心中的關切之語,隻見施莫莞爾一笑,罵道:“可有君子相追?”
若浮麵色一紅,但見她那明媚一笑,又楞了楞,脫口道:“王女可是與王上重修舊好?”
施莫一怔,笑道:“人生多喜,非此一事。”
若浮問道:“王女有何喜事?”
施莫神秘一笑:“此喜不可言傳。”
若浮見她故作神秘的模樣,似是恢複了往日的明麗輕快,心裏也是一鬆,笑道:“無論何事,但令王女笑顏展開,便是大喜。”
施莫朝她感懷一笑,讚道:“言此語,大賢者也。”
若浮抿唇一笑,望著她如花笑靨,未答。
晚間若浮突然來報,青嫵一襲黑衣,往前朝而去,形跡十分可疑。
施莫明了,餘姬勸說太史令終古攜圖法歸商一事定然未成,以致青嫵怨怪,那日見餘姬麵有淚痕,定然是青嫵言語過激,母女起了爭執。
餘姬少時拋夫棄女離鄉而去,不過為覓一富貴良人,貧世之中,此願並不為過,而今青嫵已為夏王姬,錦衣玉食,富貴安樂,如此人生,複夫何求?然其卻潛於天下共主床榻之側以為諜,助商亡夏,此等逆天之舉,若行在刀尖之上,一著不慎便有可能粉身碎骨,餘姬定然無法安然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