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兒亡了,夏王宮蕭條了許多日,夏王悲痛多日,而侍從婢女意皆隨上,亦感懷其殤,宮中百數人莫敢言笑者。
施莫亦是心有戚戚焉,琰兒亡前之言縈繞在她心頭多日不去,這世間原仍有一多情之人,為情愛而自甘苦楚,不過如今這人卻已黃土掩骨,不複存於世了。
望了望窗外陰霾的天色,烏濁的流雲象是一層薄紗,隱約地遮住了天空,就象那許多的是非恩怨,團團地包圍著人生,幾欲令人窒息卻又無法擺脫。
若浮見窗外起了風,便挑了一件外衣輕輕地披在了她的身上,擔憂地道:“王女體弱,莫著了涼。”
施莫不語,目光緊鎖著窗外,若浮順眼望去,見碎玉和青嫵正有說有笑在道上走著,婢女侍從見了紛紛行禮,二女皆是擦肩而過而未有示意。
碎玉自盧弼死後傷感過甚,身體瘦弱不堪,再加上心思鬱結,倒是越發骨如如柴,如今年歲漸大,身體也是大不如前了。
二人並肩走著,浮飄的衣擺偶爾糾結打旋在一起,倒顯得二人越發親密無間。
施莫定定地望著二人,碎玉骨瘦嶙峋了無生氣,青嫵環佩叮當光彩照人,其風華相差好似雲泥天淵,心中不禁暗歎,命運當真無常,碎玉貴為當下霸國之王女,本是流韻天成華貴奪目,而青嫵不過是小民貧賤之女,可如今見二人行在一處,青嫵反倒更象是富貴天成者。
二女行得近了,也瞧見了窗口的施莫,對其微微一笑,屈身行了一禮,施莫以眼示意二人起身,二人方收了禮,繼續前行。
青嫵自從承寵之後,便收了從前的隨意,見了她總是行禮如儀,初時她有些不習慣,時日久了,那失落之意也便去了,終是離分兩道的人了,還在意這些虛禮做甚?
她卻擔憂碎玉,碎玉曾言意欲毀了這天下富貴,她一深宮姬妾以弱質之身,能有何為?不過毀其母國罷了!那曾是生她育她的家國,亦毀了她的一生,恨積於心而不能泄,豈是苦痛二字可言?如今見二人這番親昵模樣,碎玉怕是應了青嫵所求,如此也好,天下將亂,多這一著也無妨。
第二年初,商國意欲伐豕韋國,師出無名之下,隻得令人以間其國,不久豕韋國內亂,商國舉代夏王整頓方國之旗伐之,豕韋國亡,戰後所獲財物,商國分文未取,盡皆以做貢獻奉於夏王,夏王悅之,對其大加褒讚,商國恭而不驕。
同年再次伐顧,顧國亡,所俘之民皆歸於商,充作奴,而財歸夏,夏王亦未責之。
夏廷朝臣警醒而上言,稱商國懷有逆上之狼心,請夏王責罰之,否則來日必成大患。
夏王不以為然,言商國自上任國君起,便是恭謹有禮之臣屬,及至子履亦有過之而無不及,貢獻不止,禮儀周全,乃是安分守禮之國,又道數百方國為大夏之臣,數十方國仍為大夏之臣,大夏之地並不曾減,方國之數並無緊要,並聲斥朝臣當慎而言之,勿以惡言而寒天下心。
朝臣再勸,夏王怒,眾臣言止,唯有歎而泣。
施莫暗讚子履行事有方,而夏為古往今來第一朝,不曾有亡國之史鑒,夏王亦曾有與日共存之豪言,隻怕“天下永屬夏,夏永存於天”之念深入骨髓。
伏康早已成家,娶了朝中重臣之女為妻,雖未有轟轟烈烈的情意,但二人相敬如賓,日子過得甚是安穩。
這日,施莫過其居殿,見淳維正在教習伏康習武,見她過來,趕緊止住,恭敬地上前行禮。
她笑著令其起身,對淳維說道:“有勞淳維用心了。”
淳維年至中年,一雙眼睛越發地深幽,如深井古潭一般,令人無法捉摸,他應道:“幼弟聰慧,淳維不過略作指點,不敢言勞。”
施莫對他雖有不喜,但見其對伏康用心教習,心裏也多了幾分感激,又道:“王上政務繁忙,再無暇顧及些許瑣事,但請淳維多加指導。”
“子召乃為其師,元妃莫非不知?”淳維聞言答道。
施莫一怔,問向伏康:“可有此事?”
伏康提及子召似有些心悸,支吾道:“前些時日王父令他前來,不過略有教習罷了。”
施莫大喜:“子召劍術超群,有萬夫難敵之勇,伏康得此指點實為大幸,當用心習之。”
多年前,風年與夏王那一戰,她至今記憶猶新,夏王已然勇猛至極,與風年交戰不過險勝,而子召劍未出手,疾速之下,便已然搶得先機。雖然她並不知曉武藝,但那招若閃電般的出手,卻絕非常人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