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西風凋碧樹(1 / 2)

一個人從降生就麵臨著去接收很多自己客觀上自己難以接受的東西,這未嚐不是一種苦難。人一生可以作出無數選擇,可是唯獨不能選擇自己的開始,這未嚐不是一種諷刺。米歇爾·理查德一直奢望有那麼一天,可以扁舟恒河上,放浪形骸,飄浮而去。他甚至奢望,自己是一個一無所知的莽漢也好。可惜水至清則無魚,須知紅塵可以無涯,萬象卻不可朦朧。

他並沒有爭霸天下的野心,他甚至不想參與這片江湖中來。無奈他是卡邁的兒子,是米之河的義子,是米布的兄弟,是看著米蓮長大的哥哥,是米歇爾家族的一部分。也許別人可以選擇消極、詛咒、放棄,甚至選擇匆匆收場,可惜他不能,他隻能扯一縷彩霞為布,掬一捧星辰為扣,然後身著彩衣,顛簸在這片沒有盡頭的江湖上。

他並不想出現在這種場合。他愛惜自己的生命,一如愛惜自己的花衣。

今晚涼月的光芒,變的似乎觸手可及。無邊的夜色,迷亂的局勢,隱於內心的彷徨,這無時無刻不在他的心靈深處引起動蕩,孤吟也罷,淺唱也罷,引導著自己的靈魂在沉寂中不停的張望著。

坦白的說,他並不看好米蓮,一個逃亡的家族繼承人,就像一個沒落的貴族,想重新獲得當初的輝煌,很難。也許米布不是個很好的領導者,可是米蓮還隻是一隻幼虎,他卻已經是一隻狼群漫布草原的狼王。他也許茫然,但他並不盲從。其實即便他相信米蓮最終能奪取天下又怎麼樣呢?難道要他跟著她亡命天涯?不,不可能的。除了追隨狼王,他沒有選擇。

當石子霖出現的那一刻,他已經明白這是一個局,一個套,一個陷阱。米歇爾·理查德不動聲色,並不代表他心中不懼。他知道自己今晚不會死,因為他身後有米布,那個統領著被稱為當今印度最大幫派的人。也許世界已經很亂,但他相信,還不會有人敢正麵捋米歇爾家族的虎須。

他看著石子霖,看著這個北方四邦的主人沉靜而沉穩的麵龐,不由有了一絲喪氣之感。再去看米蓮,看著那自信而無懼的神色,不由有了一絲窘迫。

理查德並沒有想過要上場。他本可以作為一個過客,安靜的看著石子霖和濕婆軍拚個兩敗俱傷,然後安靜的走開,回去米布那裏彙報結果。不論最終馬哈拉施特拉邦誰屬,米布都不會怪罪他,這些年他辛辛苦苦維持著東南方幾個省邦勢力的和平,付出的努力和結果大家有目共睹。

但他還是上場了,無論怎麼樣,他也要跟石子霖比較一番。他其實知道自己並不會贏,但他一定要嚐試一下才甘心。他想知道,這個最終占據了本應該屬於他的地盤勢力的人,這個最終占據了一個他曾經深愛的女人的人,是不是真的可以稱為一個傳說。

一交手,理查德隻感覺對方手中的刀一沉,右手不由自主地跟著旋轉了半圈,終於把持不住,刀飛了出去。他急速的後退,看著眼前刀光閃爍,再退,再退,直到退到舞台邊緣的時候他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一切發生的太快了,他感覺仿佛自己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他閉上眼,等待著對手對他的判決,要麼生,要麼死。他很想轉過頭去,看看那個女人的表情,可是他不敢。

有雲飄來,層層疊疊,遮月無光。他想,要下雨了。

林寒並沒有想過要和理查德再見麵。

人生就像一杯茶,總有苦的一陣子,冷暖自知。

對一個曾經自己真心付出過卻遭受了拋棄的人,她沒有膽量、也沒有勇氣去麵對。這成了她心裏隱藏的痛。是的,她做過脫衣舞娘,在北方邦小城勒克瑙一座高級夜總會裏賣弄著自己的身體和風情。她並不忌諱這些,打從自己決定走入這個行業就沒有後悔過。人總得生存下去,她被販賣到這個國家之後,如果不認命就得死亡。慶幸的是,她活了下來,雖然過著一種痛苦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