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選宮女排成兩列，跟著太監進宮。晴霓不禁抬頭看這端熠城，感覺哪裏都是紅紅的牆。牆有多高，不知道；每麵牆的另一邊住著誰，不知道。牆就是界限，就是規矩。
這次入宮的宮女共有二十人，經過三個月的教訓，會分到各個宮裏。晴霓跟著長隊，走進宮侍局的院子才敢大口喘氣。宮侍局負責宮裏主子的大大小小事務，主子生活中的事，在這裏都能找到答案。吃、穿、用，從裏到外，從頭到腳，從早上到晚上，事無巨細，樣樣周全。這是新入宮的宮女到了端熠城後待的第一個院子。
領頭太監蘭花指指著寢屋，細聲道：“這就是你們住的地方，一人一條鋪，不許搶。接下來數月，寒玨姑姑教你們宮裏規矩，都老實學著點，學好了以後伺候主子，主子也喜歡。”
“是！”
二十個女孩子轉身跑進寢屋，吵吵鬧鬧都想要個靠中間的鋪位，靠邊上的鋪位有窗，夜裏風大寒涼。晴霓沒往最中間去，找了個比較靠邊的位子，把包袱扔了上去，用手抹抹床。一轉頭，看到剛才跟自己並排走進宮的女孩，瘦瘦弱弱的，看著最邊的床鋪發呆。
晴霓走過去，對那女孩道：“你睡這，行嗎？”
女孩懵懵地看著晴霓：“我慢，搶不過。就在這兒了。”
“我跟你換吧。看你這小身板，受不了風吹。”
女孩上下打量晴霓，笑了出來：“你也是小身板啊，咱倆差不多。你快去吧，我就在這，不用換了。”
“我叫紀晴霓。你呢？”
“柳芳蘭。”
“芳蘭，咱們要在這待三個月呢，咱倆一人住最邊上一個半月，如何？”
“你為什麼願意跟我換？”
“因為方才咱倆站一排。”
兩人相視一笑，被姑姑的喊聲叫回了神：“快點出來！”
女孩子們緊緊張張跑出來，晴霓和芳蘭站在後排，還是挨著。訓導姑姑寒玨嘴唇緊閉，冷冷地看著每個人，好像獵人看獵物，又像算命師傅看人間世俗。在宮裏這麼多年，姑姑知道，這些入宮的女孩子裏，會有人飛黃騰達，會有人老死宮中，也會有人半路就被趕出去。自己要做的，就是教導時候嚴厲些，這樣她們才能活命。在宮裏犯了規矩，是沒有商量餘地的。
“我是你們的訓導姑姑寒玨。這三個月，我會教你們伺候主子的本事還有自己該守的規矩。我對你們提三個要求，一是讓幹什麼幹什麼，二是不要問為什麼，三是記住我說的每一句話。明白了嗎？”
女孩們被麵無表情的寒玨嚇到，小聲回答：“明白。”
寒玨道：“你們，不會說話麼？”
女孩們抬起眼皮，一臉疑惑。
寒玨道：“宮裏不是家裏。你們不再是掌上明珠，而是主子的奴才。從現在開始，你們每一句話之前都要過腦子，想好了再說。什麼該說、不該說，都須理清楚，不得冒失無禮。聲音不能太小，也不能太大，懂嗎？”
“是！”女孩們大聲道。
寒玨指著一個女孩道：“你哭喪個臉，做什麼？以後就讓主子天天看你這副樣子？！”
女孩一下哭了出來：“姑姑，小的剛離開家，知道錯了。以後不敢了。”
寒玨走近女孩們，來回踱步，審視每個人的臉龐：“端熠城裏容不下你們掉臉子。時刻都要露笑臉，喜氣、和悅。進宮是福分，這世上隻有對奴才發怒的主子，沒有可以對主子甩臉色的奴才。”
話音剛落，寒玨正好走到晴霓麵前，盯著她的眼睛，把晴霓嚇得不輕。在宮裏待久的人，見過的事情多，處理的事情多，自帶強大氣場。晴霓感到自己就像小草，分分鍾可以被人踩在腳下。
寒玨回到訓話的位置，繼續道：“規矩我隻講一遍。你們聽好了：
一、衣服宮裏會發，春夏一種，秋冬一種，不許穿自己帶的衣服；
二、儀容儀表要整潔，幹髒活，但人不能髒；
三、做事要手腳輕便，不能吵吵鬧鬧、毛毛躁躁、發出聲響；
四、什麼時候做什麼，心裏得有數，要讓主子或者姑姑催了，就等著被罰吧；
五、少吃少喝，在主子麵前打嗝放氣，是大不敬；
六、晚上睡覺不得仰臥，不得打呼嚕，不能四仰八叉；
七、偷東西會被趕出宮，重者用刑；
八、說話做事不得輕浮，要檢點。
好了，現在兩人一組，一人拿掃帚，一人拿水盆，開始灑掃。定業風沙大，掃地之前先在地上灑點水，以免揚塵。”
晴霓和芳蘭一組，晴霓灑水，芳蘭掃地，待會兒交替。寒玨姑姑剛才說的八條規矩，每個人都沒記全，但有一條不說也知道：“幹活兒時候，主子沒讓說話就不能說話，聊閑天兒是不行的。”
晴霓剛來到定業，就覺得定業比啟雪幹燥許多。她往地上灑了水，塵土果然沒有飛起來，不禁感概宮裏是規矩多，處事辦法也多。她和芳蘭對視一笑，兩人還沒有掃帚高，就要好好使喚這東西。以後不管分去哪個主子的宮殿，都是要掃院子的。新入宮的宮女，還沒有資格在屋內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