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家房子在街東,林家房子在街西,兩家各自奔新買的宅子去了。紀家房子比以前莊房小很多,隻有東屋一間,其餘就是廚房。爹娘和晴霓把屋子打掃幹淨,鋪好床褥,晴霓和如信睡在小床上,爹娘睡大床。
晚飯,紀耀宗說:“咱們得有來錢的道兒。明天我出去找找事兒做。”
扶入畫道:“家裏生計不能讓你一個人扛。定業城什麼都貴,一個人做事不如兩個人做事。我想好了,這定業城裏女人多,愛花錢,我想支一個胭脂水粉攤,咱們夫妻檔,能多進些貨,也有個照應。”
紀耀宗突然站了起來:“你讓我一個大男人做女人的行當?太丟人!”
扶入畫說:“女人行當怎麼了,好掙錢!再說了,擺個攤總要求個平安,有男人在,不會有人欺負我。”
晴霓也勸爹:“是啊爹,以前咱家做家奴,會的本事都是種地養牲口,但是在定業,沒有這樣的事。娘說得不錯,我也發現了,這裏的大姨小姑比啟雪城的愛妝扮,做胭脂水粉會旺的。一個攤子上有男人坐鎮,也安生些。”
紀耀宗坐了下來,一家人都不說話了。
第二天清晨,扶入畫推醒晴霓道:“你爹和我去看看近處的胭脂水粉攤。”
晴霓揉揉眼睛:“爹肯去了?”
扶入畫說:“想通了。男人能放下傲氣,就有來錢的門路。”
爹娘出門,晴霓也起來了,給如信掖好被子。
一路奔波又搬家,家裏攢了一堆衣服。晴霓洗完在院子裏晾,女鄰居過來搭話:“呦,你們是新搬來的吧?”
晴霓鋪開繩子上濕漉漉的衣服,說:“是。嬸子好。”晴霓看這嬸子,白白胖胖的,和善中透著精明。
嬸子笑眯眯地上下打量晴霓:“閨女多大了?”
“十二,快十三了。”
“看著挺會幹活的。在家裏都做什麼?”
“什麼都做。洗衣、做飯、掃地,帶弟弟。”
如信的哭聲傳來,晴霓道:“嬸子,我得去看弟弟了。”
嬸子說:“你弟哭得厲害,我去幫你看看。”然後跟著晴霓進屋,看了看家裏的用品。
晴霓抱著大哭的如信,道:“嬸子,你看我弟這是怎麼了?”
嬸子抱過如信,仔細瞧了瞧,說:“孩子這是渴了,給喂點水。定業城幹燥,容易上火。對了,你們從哪裏來?”
晴霓道:“我們從啟雪來。”然後倒了碗水,拿筷子尖給如信嘴裏點水。
嬸子見了:“小閨女還挺細心的。”便拉了凳子坐下。
晴霓一驚:“嬸子有事嗎?”
“你叫我張嬸就行。你弟不哭了。我跟你說點事。”
晴霓心裏打鼓,這剛認識的嬸子,主動要來看弟弟,還自己拉凳子坐下,沒把自己當外人。
張嬸說:“你家從啟雪來定業,住在新關街,穿的用的都一般,估計手頭不寬裕。”
晴霓一聽就火了:“嬸子方才幫我照顧弟弟,此時是來擠兌我家?”
張嬸哈哈笑:“閨女,脾氣不小啊。我是看你機靈利索,長得也好看,想給你指條明路,能幫家裏好大忙。”
晴霓沒好氣:“不用了,我爹娘要回來了,您請回吧。”說完便拉張嬸胳膊,請她出去。
張嬸還是笑眯眯地:“你別趕我,我自己會走。閨女,你會來找我的。”
晴霓皺眉不說話,把門狠狠地關上。從啟雪跑出來到現在,一切都很突然,心還沒落地。突然離開熟悉的環境,來到這麼大的定業城;告別了莊房,住進了魚龍混雜的新關街,遇到了古怪的鄰居。這嬸子是打自己主意,要賣了自己,讓自己被男人糟蹋。想到這,眼淚就流下來了。
紀耀宗和扶入畫回家看到晴霓哭,以為受了欺負,搖晃著晴霓問怎麼了。晴霓一五一十跟爹娘說,紀耀宗氣得拿起菜刀衝出去:“姓張的臭婆娘!你給我出來!你安得什麼心,我們剛搬來就打我閨女的的主意!看老子不收拾你!”
扶入畫攔住紀耀宗,生怕鬧出人命。張嬸聽到動靜從家裏出來,嚇得連連鞠躬賠禮:“您是小閨女他爹?我沒禍害人呀,我就想問她要不要進、宮!”
紀耀宗和扶入畫同時愣住,揚起的刀停在空中。
張嬸道:“大爺,今日看您閨女又洗衣服又帶孩子,機靈勤快得很。我認識宮裏的人,他們說就要選宮女了,讓我給物色懂事會幹活兒的小閨女。這是幫您家找出路呢。”
紀耀宗放下胳膊,與扶入畫對視了一眼,道:“你不是要把她賣進窯子?”
張嬸哈哈大笑:“你們想哪去了!”
街坊四鄰你一言我一語,解釋說張嬸是熱心腸,信得過。
扶入畫趕忙說:“大姐對不住了。我們初來乍到,還以為碰到壞人。大姐屋裏坐坐?”
扶入畫上前攙著張嬸,請她到屋裏坐下。晴霓還在抹眼淚,看見娘請張嬸回來,大聲道:“娘,怎麼回事?她要賣掉我!”
紀耀宗默默坐下,扶入畫給倒了杯水說:“你誤會張嬸了,張嬸是想問你要不要進宮找份差事,不是要賣掉你。”
晴霓睜大眼睛,有點顫抖:“進,進宮?什麼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