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報案的臨潼公安分局刑偵大隊隊長、民警換了一茬又一茬,尋找張鵬的工作雖然沒有停止過,可是一直沒有結果。
張鵬被人販子拐賣到了山東曹縣一戶貧窮的農家。盡管被拐時隻有四歲,但聰明的張鵬卻記得自己是個陝西人,記得母親是個裁縫,記得自己的手曾被熨鬥燙傷。更神奇的是,他不僅記住了家門口一些特征,而且記得父親叫張新民。
2000年,早已改名換姓的張鵬曾經給西安寫過信,西安市公安局也曾專門做過一些工作,但仍然沒能聯係到他的生母。因為有著這樣的情結,張鵬後來考到了西安一所大學上學,畢業後又在西安工作,可尋找親人的努力一天也沒有停止。
2008年3月初,陝西電視台《訴說》編導靳斐接到一個叫“李靜芝”的人打來的電話。電話裏說她獲得一些有關張鵬的線索。根據電話裏提供的情況,靳斐找到了張鵬的母親李榮。李榮聽了,興奮不已。可是她既高興又擔憂。高興的是如果是真的,她就可以見到丟失二十年的兒子了;而擔憂的是,又怕上當受騙。為了穩妥起見,她再次找到臨潼公安局民警請求幫助。
原來,李榮當年發出了大量尋人啟事後,就接到一個叫“李靜芝”的人的電話,警察輾轉找到了西安的李靜芝。李榮按照警察提供的線索,找到了李靜芝。李榮得知李靜芝也是個丟了兒子的母親,便一起去外地找孩子。但是那次跟著李靜芝,李榮沒找回自己的兒子,倒是替別人找到過孩子。
後來,李靜芝來到天津打工,便和李榮失去聯係。一次,李靜芝在網上一個“寶貝回家”尋子網站看到一條帖子:《青年被拐二十餘年,現尋找親生父母》,帖子上的男子說的他小時候的情況,讓她聯想到李榮失蹤的兒子張鵬。於是,她托做節目時認識的陝西電視台編導靳斐,幫忙尋找張鵬的家人。
幾天之後,臨潼警察終於找到了天津的李靜芝,進而聯係上了張鵬。於是,李靜芝來到西安,陪著張鵬去認親。
分隔二十一年,母子團聚,抱頭痛哭。場麵讓現場鄉鄰、親人和民警無不為之動容落淚。而更讓在場人感動的是,李榮同李靜芝那長時間的緊緊擁抱,還有李靜芝的感人精神。
李靜芝雖然一直沒有找到自己的孩子,可是,她奔波全國各地,先後為六名被拐的孩子找到了親人。
2008年11月初,“寶貝回家”尋子網站與浙江衛視聯合舉辦的第一屆中國尋親大會在杭州如期召開,全國三千多名尋親者和誌願者,都是自費從全國各地來到杭州參加大會的。這個由民間組織召開的全國大會,可謂創下了自費參加大會人數之多和與會者熱情之高等全國之最。
前來參加這個大會的,無論是尋親者還是誌願者,心中都有一個願望:見到他們心目中最為崇敬的大名鼎鼎的“寶貝回家”尋子網站創始人張寶豔。
李靜芝參加這個大會,除了繼續尋找自己的孩子和交流自己手中正在尋找的四個被拐孩子的信息之外,還有一個藏在心中已久的願望,也是要見到張寶豔。
當她在賓館一辦理完入住手續,便放下行李,來到了張寶豔的房間。
張寶豔的房間裏,擠得滿滿的。
雖然,張寶豔幾乎天天在網上同她的誌願者和請求他們幫助的人聯係,可是他們幾乎都不曾謀麵。誌願者崇拜她,尋親者渴望她幫助,而找到孩子的爸爸媽媽,更是想當麵說一聲謝謝。李靜芝一看,隻得退了回去,焦急地等待。當夜,為了接待參加大會的尋親者和誌願者。張寶豔幾乎沒有睡上一個小時的覺。她覺得,不要說全國各地的誌願者,就是“寶貝回家”尋子網站和各地的協會管理者,也隻有極少人與她見過麵,她也想通過這次大會,與更多的管理者與誌願者見麵,感謝他們作出的巨大貢獻,再征求他們的意見,進一步把網站和協會辦好,讓更多的被拐孩子回到親人身邊。而那些參加大會的尋親者也渴望見到張寶豔,取得她的幫助,早日找到自己的孩子。張寶豔十分理解尋親者的這種心情,在頭一個夜晚,李靜芝沒有找到機會。第二天白天,張寶豔更忙碌,她隻好等晚間再找機會。第二天晚飯後,雖然李靜芝早早就去了,可是比她早去的人,已經把張寶豔的房間擠得滿滿的。直到午夜之後一點多鍾,她才有機會來到張寶豔房間。
她看到張寶豔實在太累了,打算說幾句話就走。
對於李靜芝的事跡,張寶豔從網上知道一些,她非常敬佩李靜芝。
當李靜芝剛剛說出自己的名字時,張寶豔立刻迎上前去,緊緊地擁抱住了李靜芝。
李靜芝從挎包中拿出了許多照片。其中幾張特別讓張寶豔感動:一張是李靜芝的兒子失蹤前不久拍的。另外兩張是通過電腦模擬處理,畫出的她兒子十五六歲和現在的“照片”。
張寶豔看了這幾張照片,特別是那兩張電腦給照出的“照片”,無論如何也抑製不住自己的感情,淚水奪眶而出:二十年來,李靜芝作為一個母親,就是懷著這樣令人心碎的情感,在尋找自己孩子的同時,為那些失去孩子的母親尋找孩子。這是何等偉大的精神、何等廣闊的胸懷啊!
李靜芝對她說:“你實在太累了,我見到你了就滿足了,說說話就走。”
張寶豔操著已經沙啞的嗓音連忙說:“沒關係沒關係,咱們姐倆好好聊聊。”
張寶豔向李靜芝交流失蹤孩子的信息時,她提到了十幾個孩子的姓名和情況。讓張寶豔沒有想到的是,這些孩子當中,有不少孩子李靜芝不僅認識,甚至幫助過。有的還長時間在她家住過!李靜芝說,自從她搬到天津後,她救助過許多被拐的孩子,這些孩子都叫她媽媽。其中在她家住過的,就有十幾個。
這些情況,張寶豔並不知曉。她問李靜芝為什麼不說出來,李靜芝說:她應該這樣做,不值得說。
李靜芝的事跡讓張寶豔更加感動。她沉思片刻,整理一下自己的激動情緒,對李靜芝說:“以後你不要再這樣做。你一個人很不容易,不僅為了找孩子花了好多錢,耗費了精力,還要管那麼多的孩子,還要把他們當成自己的孩子養起來,這是多麼大的負擔和壓力呀!以後你再遇到跟我說,我們網站和誌願者協會幫助你解決。”李靜芝表示,感謝“寶貝回家”網站和誌願者協會。但是,她能夠做到的,就盡量不給網站和協會添麻煩。她說她知道,全國還有那麼多的孩子需要網站和協會去幫助。張寶豔聽了,愈發感動,也受到了激勵:有這麼好的誌願者,網站一定會越辦越好,會有越來越多的被拐孩子回到親人身邊。可是張寶豔想到,越是這樣的人,就越要愛護幫助,於是向李靜芝提出要求:以後一定不要再往家裏領孩子。遇到這種情況及時跟網站和協會說,由網站和協會發動誌願者來解決。李靜芝聽了張寶芝的一番話,深深被她的關愛之心感動,說一定照辦。
兩個中國普普通通的婦女,兩個有過同樣命運的母親,兩個肩負著同樣責任的“陽光天使”,為了那一個個依然受被拐孩子災難煎熬的母親,為了那一個個失落的“小太陽”,忘卻了時間,忘卻了疲勞。
東方破曉,朝霞噴湧。這個人間天堂城市,又迎來了充滿生機與希望的一天。
2009年11月,張寶豔突然接到李靜芝的一個電話,說她遇到了一點麻煩,請張寶豔幫助解決。
原來,一個叫寧寧的被拐的孩子被賣到山東菏澤,如今已經上了中學。年初的時候,寧寧偷偷離家出來尋找親人,可是沒有找到。當孩子走投無路再回到養母家時,養母非常生氣,把他趕了出來。沒有地方去的孩子在網上得知李靜芝的故事,便跑到天津找到李靜芝,她收留了孩子。可她想,孩子正在念書,不能總在她這裏呀。
張寶豔對李靜芝沒有遵守對自己的承諾,不但沒有責怪,反而對李靜芝又增添了些許崇敬,因為她理解李靜芝,這是李靜芝的高尚品質所致,是值得尊崇的。可是,怎樣才能幫助李靜芝解決這個問題呢?
張寶豔跟愛人秦豔友經過再三商量,又與李靜芝進行了溝通,夫妻兩人決定親自去一次菏澤。兩人首先來到天津,然後與李靜芝一起帶著孩子去了菏澤。同他們一起去菏澤的還有幾個丟失孩子的家長,想看看是不是自己的孩子。
他們到了菏澤以後,首先電話聯係了寧寧的養父。寧寧的養父來到她們住的旅店。養父一口咬定孩子不是買來的,是撿來的流浪兒。寧寧的養父非常傷心,表示堅決不要寧寧了,認為不管怎麼的,含辛茹苦養了寧寧這麼多年,再養了也沒有用。張寶豔說,寧寧心裏對父母的思念,對被拐經曆的陰影,以及寧寧心底因被拐產生的叛逆,都是可以理解的,希望他能設身處地地為寧寧著想,同時,也希望他能把寧寧來時的情況說出來,能有更多的線索讓“寶貝回家”網站的誌願者來幫助寧寧尋家。盡管大家從多方麵來勸他,可他還是不肯繼續養育寧寧,並且稱時間太長了,記不住當時的細節了,也不願意提供寧寧被拐後的任何情況。最後,在大家不懈的努力勸說之下,寧寧的養父母終於同意讓寧寧回家,繼續上學。
在“寶貝回家”兩萬多誌願者中,“獨行戰士”郭剛堂十三年行程四十多萬公裏曆盡劫難尋子的故事,廣泛流傳著。
1997年9月21日下午,開著拖拉機外出拉活的郭剛堂突然得到了一個令他震驚不已的消息,他年僅兩歲的兒子郭振離奇失蹤了。
郭剛堂急忙趕到家,一個小女孩說,有個女人用手絹給郭振擦了一把臉,不大會兒,郭振就乖乖地跟著她走了。孩子丟了,家裏就亂套了。特別是郭振的媽媽 ,不管是誰來到她家,就抓著人家衣裳角,給人家跪下,要人家幫把孩子給找回來。郭剛堂雖然著急上火,可還得看著妻子,一個月下來,一百六十多斤的體重就掉了五十多斤,隻有二十七歲的他,白頭發也長出來了,妻子也瘦得脫相了。
開始時郭剛堂先印刷了八萬多份尋人啟事,郵寄給全國各地的公安機關,並開始在周邊省市尋找。一個月間,郭剛堂就花去了二十萬元,他開始負債累累。但所有的努力都沒有任何結果,兒子仍沒有半點消息。1997年10月,郭剛堂決定放下手中的一切,賣掉他的拖拉機,買了一輛舊摩托車,隻身上路,尋找兒子。
一天,郭剛堂剛剛出門,正好看到他已賣掉的拖拉機,他就從地上拾起一個大磚頭,把拖拉機一頓亂砸。開拖拉機的嚇蒙了,以為郭剛堂瘋了。郭剛堂說,要不去拉那點活,孩子不可能丟,所以看著拖拉機就來氣。
郭剛堂離開家鄉踏上了尋子之路,心裏隻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找到兒子。他到處張貼海報,到處打聽,一有線索,就馬上去核實,經常一個人顛簸往返於崎嶇險惡的高山峻嶺之間。
他走到一個叫巫山關的地方,道路狹窄坡大,非常難走。在他下坡的時候,後麵過來一輛卡車,卡車上麵拉著大石塊。卡車剛剛超過他的時候,從車上掉下一塊大石頭正好落在他的摩托車前。摩托車撞上大石頭,一下子把他摔出七八米遠。他掙紮著起來一看,一下子驚出一身冷汗——如果他再往前半米,便是深淵!他頭摔傷了,大腿摔得鮮血直流,好在摩托車沒有出大問題。
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想找個地方包紮都沒有。他隻好用自己帶的紗布簡單包紮一下,繼續趕路。
一次,因為摩托車壞了,他乘車來到山東臨沂。他聽說這裏的一個農村買孩子的挺多,就去打聽。他打聽的那個人正好是買孩子的,跟他說給了解一下,讓在一個小飯店等著他。他正好餓了,就買了兩個饅頭一碗湯,邊吃邊等。他還有一個饅頭沒吃完的時候,忽然透過玻璃窗看見一夥人抄著鎬把鐵鍬等家什直奔這邊而來,而領頭的正是他打聽消息的那個人。他覺得大事不好,抓起那個沒有吃的饅頭,衝出飯店撒腿就跑。那夥人呼喊著緊追不舍,他拚命奔跑,把鞋都跑掉了。他一口氣跑了十幾裏地,直到他看不到後麵有人追了,才停下來。他一停下來,就癱倒在地半天沒有爬起來。當他爬起來之後,就號啕大哭起來。他說,我哭,大山也感動了,可憐我,也跟著我嗷嗷地一起哭。後來他才知道,在這個地方,沒有什麼道理可講。當地人說孩子是他們花錢買的,就是他們的,根本就沒有孩子是別人的那一說。如果發現有人來找孩子,逮著就往死裏打。孩子沒找到,命還有可能丟在那裏。
一晃五年過去了,郭剛堂住過橋洞,撿過垃圾,曆盡千難萬險、千辛萬苦,可是一無所獲。
可是,郭剛堂依舊不死心,堅信孩子一定會找到。
2002年3月的一天,鄭州城郊一家不知名的麵館門前,出現了一位流浪漢。他衣衫襤褸,麵色如灰,聲稱自己已經兩天沒有吃一點東西了。這個人就是郭剛堂。
郭剛堂說,當時他不是一點錢也沒有,襯衣口袋裏還有一毛五分錢。這一毛五分錢他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是不能花的。
他站在麵館門前,伸頭往裏麵看了好一會,沒敢進屋。這時,一個年輕人走了出來,問:“大爺,你有事嗎?”
郭剛堂一聽,愣了。他回頭看看,沒有其他人,確定年輕人是在跟自己說話。這時的郭剛堂,忍著淚水不能流下,他還不到三十歲,說不定比那年輕人還小呢。
他跟年輕人說:“老板,我好幾天沒吃東西了,你能讓我吃點東西嗎?”說著,眼淚終於止不住了,嘩嘩地湧了出來。尋子這幾年裏,雖然他吃盡了苦頭,可是向人開口要飯吃,還是頭一回。堂堂男子漢,淪落到這種地步,實在丟人。
年輕人把他領進了屋,先給他倒了一杯水,讓他喝,然後進了裏屋。
不一會,年輕人端出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麵條,放到他的麵前,說:“吃吧,不夠還有。”
那頓飯,他一口氣吃了三大碗。
他說吃到第三碗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吃的是雞蛋麵,是自己長那麼大吃得最香的一次,一輩子都不會忘。
郭剛堂一直堅信兒子就在前麵那個村子裏等著他,他一定能夠找到。為了加快進程,郭剛堂又舉債買了一輛舊摩托車,又特意做了一麵大大的旗子,把兒子兩歲的大照片印了上去。從此,在漫漫的尋子路上,印有兒子大照片的“尋子旗”一直在郭剛堂摩托車後麵高高飄揚,和他一起穿梭於那些城市,那些鄉村,風裏來,雨裏去。每走過一個地方,雖然沒有找到兒子,可他始終覺得,或許兒子就在前麵五百米、一千米的地方等著他,或許拐了個彎兒就能夠再相聚。
一次過大別山的時候,雨就像從天上往下倒一樣,落在頭盔上震得他的頭嗡嗡作響,兩米遠都看不到。摩托車不能騎了,就隻有下來推著走。越走雨下得越大,路越來越難走,而且更可怕的是,路邊就是立陡立陡的懸崖。實在走不了了,他便把摩托車放在路邊,停了下來。
郭剛堂看著混沌一片的天空,淋著瓢潑似的大雨,想到幾年來的千難萬險,又望著身邊的深淵,忽然間一個危險念頭湧了出來:我幹脆從這兒下去算了,就一了百了了,就永遠解脫了。
正在他猶豫間,他一抬頭,看見了插在摩托車後麵的尋子旗。
那麵大大的尋子旗,被大雨淋了,失去了平時在郭剛堂身後呼啦啦飄揚的風采,沒了精神,垂了下來。可是,郭剛堂突然發現,盡管大旗的大部分都被雨水浸濕打了綹,可是唯有印著他兒子照片的那一條,沒有打綹。過去,郭剛堂每一天都不知道看過兒子這張已經深深刻在心上的照片多少次,可今天當他的目光一碰到兒子的照片時,他震驚了,奇怪為什麼大旗其他部分都打綹粘在了一起,唯有印有兒子照片的那一部分沒有打綹?他再睜大眼睛看兒子,發現正歪著頭笑眯眯地看著爸爸的兒子,好像在問爸爸:你怎麼還不來找我呢?
郭剛堂激靈打了個冷戰。他狠狠地晃了晃頭,一下子明白了:天意,天意,這是天意。是老天托我兒子告訴我一定要繼續找下去。
雨過天晴。郭剛堂站了起來,騎上摩托車,上路了。
喜洋洋火辣辣的陽光,很快收去了尋子旗上的水分。於是,格外清爽鮮豔的尋子旗,又在郭剛堂的身後,重抖精神,呼啦啦飄揚起來。
2003年,為了減輕失去孩子的痛苦,郭剛堂和妻子商量後決定再要一個孩子。2004年,郭剛堂迎來了他的第二個兒子。這時,周圍的鄰居和朋友知道後,也都勸他,作為一個父親已經盡了力了,現在又有了一個兒子,應該停下來重新生活了。
郭剛堂聽了,覺得也挺矛盾。如果停止尋找,把這一頁翻過去,抓緊掙點錢,重新好好過日子,也是一種活法。可是,他一直有一種感覺,就是一想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就感到別扭,心裏不舒服。可是,不想又不可能。郭剛堂想來想去,覺得不行,感覺再努力一點點,可能孩子就回來了,就那麼一點點。假如說真的有點錢了不找孩子在家就是過日子的話,無論如何日子也不會過踏實了。
於是他決定,繼續找兒子郭振。
一次次想停下來,又一次次出發,郭剛堂始終沒有停下他的腳步。在這條尋找兒子的長征路上,每每看到那些街頭流浪的孩子,每每看到那些被買來的孩子,郭剛堂總是會忍不住想,郭振現在還好嗎?有沒有挨冷挨餓?他是不是還記得他這個父親?
一個深夜,行走在路上的郭剛堂,偶然間聽到了這樣一首歌。
“夜深了,寶貝你怕不怕黑?天冷了,寶貝你在哪裏睡?你的臉上是否掛著無助的淚?沒有你,我的心已碎……”。
聽到這首歌,郭剛堂感慨萬分,覺得這首歌的巨大衝擊力和穿透力擊穿了他的胸膛,淋漓盡致地道出了他切腹的感受和心聲。他得知這首歌曲的名字叫《別讓媽媽的世界淚雨飛》,是一個名為“寶貝回家”尋子網站的主題曲,這個網站是一個叫張寶豔的吉林省通化人創辦的。於是,他打電話找到了張寶豔。他在電話中首先講述了自己丟失孩子的經過,接著便提出要到通化去看望張寶豔。張寶豔說,這些年你為了找兒子幾乎傾家蕩產,就不必要花那麼多錢到通化來了,你隻要找人幫你在“寶貝回家”尋子網站上登記就行了。可是,郭剛堂還是堅持要到通化去。在張寶豔的努力勸說之下,郭剛堂才答應不去通化。
郭剛堂登記之後,立即有許多誌願者同他聯係,幫助他尋找線索,又告訴他遍布全國的“寶貝回家”尋子網站的誌願者已為許許多多被拐孩子找到了親人。郭剛堂聽了,頓時感到自己已不是孤軍作戰,力量突然間強大起來。他恨自己為什麼沒有早知道還有一個這麼好的網站。同時,他又通過誌願者,了解到還有許多同他一樣命運的人需要幫助。
他了解了“寶貝回家”網站之後,又給張寶豔打了個電話,告訴張寶豔,他原來想去通化,並不是真心的求助,而是他近年來受騙實在太多,他不知道這個網站是不是騙子,所以想去親眼看看。現在他了解了這個網站,非常高興。多年來,郭剛堂見到了太多和他有著一樣痛苦和遭遇的父親、母親。他感同身受,主動向張寶豔提出申請,加入“寶貝回家”尋子網站的誌願者隊伍,成為了“寶貝回家”網站的一名誌願者。
從那以後,每次出發,郭剛堂便開始有意識地搜集失蹤兒童的信息,一有消息就馬上給孩子的父母打電話。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僅僅一個月後,他就成功地為一個家庭找回了失散十八年的孩子。
找到這個孩子,給郭剛堂的觸動很大。一度悲傷的他不曾想還能為這些同命運的父母做些事情。此後,他開始嚐試把搜集到的孩子頭像製作成一幅照片畫布綁在摩托車後麵。再次上路的郭剛堂,與他同行的,不僅僅隻有印有他兒子照片的大旗,又增加了越來越多失蹤孩子的照片。
於是,每到一處,郭剛堂都會到大街上拉開橫幅,向路人介紹上麵孩子的信息,並且收集被拐賣孩子的照片,貼到自己的畫布上。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郭剛堂,他身後這張橫幅上的照片也越來越多,最多時上麵有五百多個孩子的麵孔,畫布長達五十多米。
郭剛堂一路走來,再也不覺得孤單,因為他覺得他給越來越多的家庭帶來了希望。
2009年4月,一個偶然的機會,郭剛堂得到了一條重要線索,山東臨沂發現了一名被拐兒童,所提供的關鍵特征和自己的兒子非常吻合,這讓郭剛堂覺得找到兒子的希望終於來了。
這是郭剛堂這麼多年以來找得最像的一次。
於是,郭剛堂不僅帶上兒子的照片,還帶上妻子,立即趕往山東臨沂。
在一處破舊的磚瓦房前,他們見到了孩子的養母。
開始時孩子的養母不說話,也不讓見孩子。郭剛堂說,他們就是想見見孩子。如果真的是他們的孩子,他們也不領回去,孩子還是由你撫養。
經過幾番勸說後,孩子的養母終於同意他們去見見孩子。
郭剛堂仔細查看了孩子的特征,雖然腳上的疤痕很像,但這個孩子的發際線和自己的兒子有著明顯區別。而人的發際線從出生開始是不會變的,郭剛堂最終確認這個孩子並不是自己的兒子郭振。
那個養父母雖然很貧窮,可是心地善良,盡最大努力,把孩子養得很好。郭剛堂雖然沒有找到自己的孩子,自己不是這個孩子的父親,可是看到這個孩子健康成長,一種固有的情愫,讓他對孩子的養母心存感激之情,向養母訴說了許多心裏話,感激這位養母。養母聽了,非常受感動。她在送郭剛堂夫妻的時候,那個養母讓孩子管郭剛堂夫妻叫爸爸媽媽。
那一刻郭剛堂實在感動。在郭剛堂上車要離開的時候,養母說:“兄弟,不管我們吃多大的苦,受多大的罪,都不會讓這個孩子受罪。”郭剛堂聽了這句話,立即下了車,就給養母跪下了。郭剛堂說:“大嫂,我替這個孩子的父母謝謝你。”這一場景,使在場的人無不動容。郭剛堂雖然沒有找到自己的孩子,可是,他作為一名特別誌願者,已先後為七名被拐孩子找到了親人。
“寶貝回家”尋子網站贏得了人心和社會支持
網站又擴大愛心援助範圍,三姐弟首先成為幸運兒
公道自在人心。《新世紀》周刊舉辦的2008年中國影響力一百人中,“寶貝回家”網站的創始人張寶豔、秦豔友夫婦榜上有名;2009年中視國際等四十六家網絡媒體舉辦的全國首屆網媒感動中國人物的評比中,張寶豔、秦豔友夫婦以總票第一的絕對優勢成功入選“中國網絡媒體感動中國人物”。
2010年6月19日,由中國社會福利教育基金會與寶貝回家誌願者協會在北京發起成立了“寶貝回家”慈善基金。
有了錢,“寶貝回家”誌願者協會不僅繼續大力救助被拐兒童,還把救助的範圍擴大到所有需要救助的兒童。過去,雖然他們也曾救助過一些遇到各種困難的孩子,可是,那都是誌願者們自願捐助的。有了“寶貝回家”慈善基金會,對這些孩子的救助就成為一種有組織的行為了,力量就更強大了。
山西命運坎坷的露露、培培、炎炎三姐弟,就首先是受益這種有組織行為的幸運者。
2010年4月22日,山西的誌願者收藏夾、波波等在柳巷發現了一個疑似叫赫博文的被拐兒童,遂展開跟蹤和解救。當這三個人被柳巷派出所民警解救時,他們才知道,這兩個被控製賣藝的孩子一個叫露露,一個叫炎炎。當時這兩個孩子跟隨一個叫高子雲的河南籍女子在街頭乞討。
通過民警的調查和了解,露露、炎炎還有一個叫培培的三姐弟,家在山東曹縣魏灣鎮新張菜園村。四年前,孩子的爸爸因故去世,孩子的媽媽丟下了都患有嚴重眼病的三姐弟離家出走。年邁的奶奶一個人實在無法生活下去,就以每天十元錢的價格,將孩子租給了這個叫高子雲的女人帶來太原乞討。
警方對高子雲拘留十五天後釋放了,誌願者將露露和炎炎送回了山東老家。
可是,就在孩子被送回山東不到一個月的一天,誌願者又一次在太原的街頭發現了露露的身影,而站在這個可憐的孩子身邊的,依然是那個叫高子雲的女人。太原的誌願者再次報了警。警察將高子雲再次拘留後,釋放了。
2010年7月26日,山西一誌願者發現在太原市內的並州飯店門口,有一女子攜帶一個雙目殘疾的男孩在街頭乞討。誌願者在街頭守候了整整一天,發現這名女子始終沒有給這個孩子吃過任何的東西。就那麼在太陽底下暴曬了整整一天。而當天的太原氣溫是37℃。更為嚴重的是,誌願者發現孩子的兩條胳膊上布滿了針孔,背部、腹部傷痕累累,於是誌願者報了警。
在派出所,那名女子堅稱孩子是她親生的,並說出她的家就在河南民權縣。經過調查,派出所真的在河南民權縣找到了這名女子所說的地址,也了解到這名女子確有這麼大一個自己的殘疾孩子,於是誌願者和民警相信了這名女子的話。
誌願者將這個婦女和這個孩子送回了在太原的租住處。然而,讓誌願者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們將兩個人送到租住處之後,再次在那間小屋內發現了高子雲和正躺在床上睡覺的露露。而這個小男孩,竟然是露露的弟弟培培。
至此,誌願者第三次解救了露露、炎炎、培培三姐弟。
張寶豔雖然說不上日理萬機,但是她每天幾乎都要工作十幾個小時,夜以繼日通宵達旦是常有的事。盡管如此,露露、炎炎、培培三姐弟的事,一直掛在她的心上。
在她的安排下,2010年12月初,三姐弟在誌願者陪同下,來到了北京大學人民醫院眼科治療中心,進行眼疾治療。
一周後,露露、炎炎、培培三姐弟的所有檢查都結束了,結果就是遺傳性先天性白內障,由於三個孩子都錯過了手術的最佳時期,特別是弟弟培培的眼球已經萎縮,所以,手術難度比正常的白內障手術難度要大些,醫院表示立即對孩子進行手術,一定要盡最大努力,治療好三個孩子的眼疾。護送三姐弟來京的“寶貝回家”誌願者如釋重負:“誌願者們為解救這三個孩子,奔波近一年,終於有希望了。”
張寶豔得知孩子手術的消息後,立即來到北京,在孩子的病房裏守護了四天,12月13日,露露三姐弟摘下了眼罩。當眼疾最為嚴重一直處於黑暗中的小培培一下子看到從來沒看過的景象時,嚇得大哭。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麼,為什麼現在眼前會有這麼多奇怪的東西?而且,還不明白用眼睛“看”的意義,還是習慣用手去摸。直到幾天以後,他才慢慢習慣利用眼睛的功能。露露及炎炎的手術也非常成功,三個孩子的視力都恢複了功能。
為了安排好孩子治好後的生活問題,張寶豔又同山東曹縣有關方麵進行了協商。曹縣民政局表示,一定安排好孩子的生活。張寶豔表示,“寶貝回家”慈善基金會會一直關注這姐弟三人,孩子到了上學年齡,會安排孩子們及時上學,盡全力為他們提供必要的救助,保證孩子健康成長。
責任編輯吳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