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寶豔和“寶貝回家”尋子網站誌願者的故事
紀實天地
作者:田永源
2010年12月4日20時,中央電視台一號演播大廳。《法治的力量:2001—2010十年法治人物》特別貢獻獎頒獎盛典,在歡快喜慶和人們熱烈的掌聲中拉開帷幕。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一個被拐孩子回家的路。一群誌願者,以愛的名義,為一百六十四個孩子找回失去的世界。在法治的護佑下,政府與公民聯手,演繹了一個個不拋棄、不放棄的傳奇。”
當主持人張紹剛讀完獲獎者——“寶貝回家”網站發起人張寶豔的頒獎詞時,會場裏立即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張寶豔,吉林省通化市人,曾榮獲2009年度中國十大法治人物榮譽稱號。此次在近百名被評選者中,又榮獲十年法治人物特別獎。
在筆者第一時間向她祝賀時,張寶豔激動地告訴筆者,這台頒獎晚會錄製後的十天裏,尋子網站又找到了五名被拐的孩子。特別令人高興的是,一名陝西安康二十二年前被拐到河南如今已二十五歲的孩子,就在她回來的前一天即12月7日,被網站的誌願者找回。至此,“寶貝回家”網站已為全國一百六十九個被拐孩子找到了親人。
張寶豔,對於很多人說來是個普普通通的陌生的名字。然而,在我國的打擊拐賣兒童犯罪、幫助被拐賣兒童回到親人身邊的領域裏,她可是一個大名鼎鼎的人物。
2007年,她以“陽光天使”網名首創了我國第一個免費尋子網站“寶貝回家”網站。
這是一個功德無量的網站。大則關乎到社會和諧,安定團結;小則關乎家庭幸福甚至與個人生死攸關。這個虛擬世界的網站,承載著現實世界最沉重的感情,聚集著許多悲喜交集的故事。
全國網站成千上萬,形形色色,五花八門,而“寶貝回家”網站甫一誕生,便因其對公益的責任和擔當,因其無私的精神力量感召著善良的人們,紛紛會集它的旗下。長者年逾古稀,年幼者僅僅隻有十二歲,就是那個從中央電視台“星光大道”走出來的新疆維吾爾族小歌手阿爾法。
到2010年底,“陽光天使”誌願者隊伍已達兩萬之眾。這支大軍分文不取,憑著一顆顆熾熱博大的愛心,無怨無悔,日夜為那些被拐賣的孩子嘔心瀝血,尋找親人,形成我國打擊拐賣兒童犯罪一支強大的民間力量……
辭職創辦免費尋子網站,困難重重。
中央高層領導作重要批示,公安部鼎力支持。
她成為全國兩萬多誌願者的領頭人
張寶豔辦“寶貝回家”尋子網站,是緣於她那不堪回首的失子之痛。
還是在兒子三四歲的時候,一天,她母親帶著小外孫去市場買東西,一轉身的工夫,小外孫不見了。她母親跑到單位告訴張寶豔說孩子沒了,張寶豔一聽,如五雷轟頂。
雖然,孩子最後找到了,可是,給她帶來的心理創傷,卻始終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上。從那之後,她便對兒童走失、拐賣的信息,給予特別的關注,也開始留意身邊發生過的事。
在通化,張寶豔發現大街上經常出現很多行乞的孩子,他們大部分在五歲到八歲之間,有的坐在冰冷的地上,有的以手代腳在地上行走。這些行乞的孩子有時來得突兀,不久又會突然間都不見了。直覺告訴她:這些孩子是被人操縱的。
她把自己的感受告訴了丈夫秦豔友。丈夫說他也有同樣的感受,過去曾有人跟他說過,很多孩子不見了,都是讓人拐走了,然後把孩子弄殘疾來獲得大家的同情。當時他不相信,覺得人不能這麼殘忍吧。後來,他在大街上看到不少孩子有著相似的殘疾,才意識到事情恐怕真是這樣。
2003年,張寶豔和丈夫抱著一種理想化的期待,開始動手寫劇本,希望通過這個劇本把拐賣孩子的罪惡揭露出來,進而感化那些買孩子的人,讓他們不要為那些喪盡天良的犯罪分子提供市場。
隨著劇本創作的進行,張寶豔和秦豔友漸漸了解到,孩子拐賣是一個巨大的產業鏈條:在這裏,每個人分工明確、各司其職,有人專門負責拐騙、運走、出賣,甚至你無論如何不會想到,還有批發的。
兩人用了三年時間寫完了這個劇本。“我們寫它,不是為了講一個好聽的故事,隻有一個目的,是想把拐賣婦女兒童的根源、目前的弊端和解決的方法等都體現出來,希望促進大家對拐賣兒童案的重視。現在很多家長一提到拐賣兒童都覺得那是離自己很遙遠的事兒,甚至覺得跟人販子都不住在同一個星球上!”
寫劇本時,他們了解到很多家長找孩子還是用老辦法,自己一點點去跑,上街發傳單,貼尋人啟事。現在網絡這麼便利,為什麼不借助網絡,讓大家一起幫助找孩子?
於是,兩人寫完劇本後,共同想到下一件要做的事——建一個網站。
2006年8月,網站創建工作開始,在通化師範學院網絡中心工作的秦豔友負責技術,張寶豔負責內容管理。2007年4月30日,張寶豔以網名“陽光天使”創建的“寶貝回家”公益網站開始運行:為失蹤兒童家長提供免費尋人服務,幫助走失、被拐、被遺棄兒童尋找親人,同時幫助因各種原因流浪、乞討、賣藝兒童回歸正常生活。
這個功德無量的網站一成立,立即在全國引起了巨大反響,許多網民紛紛成為網站的誌願者。
張寶豔懷著美好的願望和滿腔的熱忱開始工作之後所遇到的質疑,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她第一個聯係的,是湖南的一個丟失孩子的母親。在網上,她看到這個母親為了尋找孩子,已經幾乎花掉家裏所有的積蓄。張寶豔給她打電話說網站可以為她提供尋找孩子的免費服務。那位母親聽了,立即回答:“免費服務,還有這樣的好事?你這種人我見得多了,都是騙人騙錢的。”張寶豔的好心得到如此的回應,心裏很不好受,委屈得強忍著沒有掉下眼淚。她體諒那位母親的心境,同情她的遭遇。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緒,決心給那位母親以幫助,於是再一次撥通了那位母親的電話:“我們‘寶貝回家’網站是真心想幫助您,請您相信我。”張寶豔還沒說完,那位母親一聽,便把電話掛了。張寶豔仍然不死心,於是第三次撥通了那位母親的電話。那位母親一聽還是張寶豔的聲音,便是一通痛斥甚至辱罵。張寶豔聽了,委屈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簌簌地流了下來。
然而,為了心中神聖的目標,為了那些被拐的孩子能早日回到親人的身邊,張寶豔抹去了淚水,選擇了堅強。張寶豔根據從網上搜集的尋找被拐孩子的信息,繼續主動同被拐孩子的親人聯係。盡管仍然遇到不同的質疑,但是她毫不猶豫地堅持著。
不久,第一個案例終於獲得成功,讓張寶豔欣喜若狂。
事情發生在呼和浩特市。這天,張寶豔將甘肅省民勤縣一個被拐孩子的信息發給“寶貝回家”網站的誌願者,請他們注意有關信息。信息發布的第二天,內蒙古警察職業學院的一個“寶貝回家”網站誌願者發回信息,說在市內公園發現一老一小在乞討,他給老人一點錢之後,很關心地進行詢問。開始的時候,老人的表情還算正常,可他越往下問老人的表情就越不對勁。他怕再往下問會引起老人的懷疑,便向當地警方報了案。警察把老人和孩子帶到了派出所,經過詢問,最後那個老人不得不交代,他就是人販子,孩子是他本人從甘肅買來的,但是不知道孩子是哪裏的。那個誌願者同警察按照老人的交代,追蹤調查,最後將人販子抓獲。人販子交代,孩子是他從甘肅拐來的。經過甘肅警方的配合,終於查清那個孩子就是甘肅民勤縣被拐騙出來的孩子。
張寶豔在第一時間將這個消息傳給全國各地的誌願者,所有誌願者都興奮不已。根據張寶豔的建議,廣州、深圳、武漢、海口、寧波、杭州、上海等城市的“寶貝回家”誌願者先後走上街頭,向市民進行宣傳。“寶貝回家”尋子網站越來越被全國各地的人所熟知,誌願者的隊伍不斷擴大,會聚在“寶貝回家”尋子網站旗下。到當年年底,民間誌願者擴大到一萬四千多人,不僅遍布大陸各省市,在香港台灣也有“寶貝回家”尋子網站的誌願者。而且,在新加坡和美國,也有誌願者加入。張寶豔根據形勢和工作需要,組建了“寶貝回家”誌願者協會,並在民政部門正式注冊,成為具有法人資格的地方性非營利社會公益團體。
張寶豔原本在一家典當行當經理,已幹得風生水起,生意紅火。可為了全身心地投入網站建設,從開始籌建“寶貝回家”網站起,張寶豔便辭去了典當行的經理職務,每天十幾個小時投入網站。網站一年要幾萬元的維護費和電話費。她辭了工作,所有經濟收入隻依靠當教師的丈夫,還要撫養讀大學的孩子,同時要維持網站的正常運轉,困難可想而知。
在一年多的時間裏,張寶豔深深感到,有許多問題,她是無能為力的,必須由政府來解決。為此她曾多次找過一些部門,可是,都毫無所獲。
盡管如此,張寶豔卻下定決心:開弓沒有回頭箭。我遇到的這些困難,與那些被拐孩子家庭相比,算得了什麼?就是傾家蕩產,也要把網站辦下去,讓更多的被拐孩子回到親人身邊!
可是怎麼辦呢?她一籌莫展,毫無辦法。
2009年年初的一天,她在瀏覽當地一份省級報紙一則報道吉林省兩會的消息時,突然一道靈光閃過腦際:兩會!兩會!對,兩會!向兩會反映!
向兩會反映情況,必須通過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對於這一點,張寶豔並不感到困難,甚至信心滿滿,因為她知道,在全國一萬多誌願者的隊伍中,藏龍臥虎,什麼能人都有。於是,她發動誌願者想辦法。
果然不錯。很快,兩名誌願者向她報告:全國人大代表、西藏自治區人民法院院長拉依薩和著名演員濮存昕樂於承擔向兩會反映意見的任務。其中濮存昕還表示:他不僅一定要很好地完成任務,還要成為“寶貝回家”尋子網站的誌願者。
於是,由張寶豔親自執筆寫成的《關於加強打擊拐賣兒童犯罪的建議》、《加大打擊拐賣兒童犯罪及強製救助街頭流浪乞討兒童》,出現在2009年3月召開的兩會提案中。
兩會召開後的一天上午,張寶豔同往常一樣忙碌著。她剛剛將一個來自四川被拐孩子的信息發布給全國各地“寶貝回家”網站的誌願者,尋子熱線電話便響了起來。不等第二聲電話鈴聲響起,張寶豔便接起了電話。這已是張寶豔一直以來養成的習慣,她要爭分奪秒讓被拐賣的孩子早早回到親人身邊。“你好,這裏是‘寶貝回家’尋子網站……”還沒等張寶豔繼續說下去,打電話人便說:“你好,請問您是張寶豔同誌嗎?”
這句在平常看來最普通的一句問話,張寶豔一聽便感到了它的不同。通常的尋子電話,語氣急促,迫不及待,甚至連一聲問候都沒有,便直奔主題。即便有句問候,也是敷衍。
對方接著說:“我姓陳,叫陳士渠,是公安部打拐辦公室主任。”“您好、您好。”張寶豔雖然感到這個電話有所不同,可是萬萬沒有想到是公安部打來的。
原來,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政法委書記周永康看到了《關於加強打擊拐賣兒童犯罪的建議》、《加大打擊拐賣兒童犯罪及強製救助街頭流浪乞討兒童》後,立即在上麵做出了重要批示。大會立即將周永康的批示轉送國家公安部。國務委員、公安部部長孟建柱在第一時間作出指示,責成刑偵局局長杜航偉召開班子會議,研究製定了一係列貫徹落實周永康批示精神的措施。
首先是專門召開一個以張寶豔為代表的“寶貝回家”尋子網站誌願者座談會,認真聽取大家的意見和建議。在座談會上,張寶豔提出,被拐賣的孩子之所以難找,與信息不公開、溝通困難有很大的關係。家長到異地找孩子,簡直是大海撈針。就算有的地方解救了孩子或收留了流浪兒童,可家長們仍不知道是哪些孩子,有什麼特征。一麵是公安部門找不到孩子家長,一麵是家長無從找回孩子。要改變這種狀況,需要政府做更多工作。她說,政府部門應該建一個有關丟失、失蹤、流浪等兒童的信息網,將他們的詳細特征發布上去。家長們便可以得到更多信息。而且信息一旦公開,拐騙者得逞的可能性會降低。另外,公安機關關於“孩子失蹤二十四小時之內不予立案”的規定需要廢除,應立即立案並進行偵破。
針對張寶豔和誌願者提出的意見和建議,公安部立即做出若幹項決定:建立“全國公安機關查找被拐賣、失蹤兒童信息係統”,建立“全國公安機關查找被拐賣、失蹤兒童DNA數據庫”,將全國公安機關已有的二百六十多個DNA實驗室全部聯網運行;取消過去公安機關接報兒童失蹤案件二十四小時內不立案的規定,接案後立即立案偵破;公安部為“寶貝回家”網站提供大容量、高速度服務器空間,開辟打拐專欄;各省市的“打拐辦”都要有一個與“寶貝回家”網站聯係的聯絡員,並成為日常工作機製;為了在資金上給“寶貝回家”網站以支持,決定以後“寶貝回家”網站的所需全部費用,均由公安機關承擔。公安部當即專門撥付了十萬元經費資助“寶貝回家”用於打拐經費,同時,還派出了一百三十多名警方打拐專職人員加入了“寶貝回家”的“公安部打拐工作QQ群”。而群裏的007,就是公安部打拐辦主任陳士渠。
公安部的大力支持讓張寶豔和誌願者備受鼓舞信心倍增,而更讓張寶豔和全國兩萬多名誌願者感到驚喜的是,公安部決定,自4月9日起,全國公安戰線開展打擊拐賣婦女兒童專項行動。
十六年後的親人相見、為了一個美國母親的願望
十二天圓了二十年的尋子夢、一個緬甸孩子的遭遇
一個個寶貝回家的故事,無不催人淚下
2008年5月12日,那場突如其來的汶川大地震災難,震碎了祖國的山河,也震碎了每一個中國人的心。這一天,在福建仙遊,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再也不能安睡。他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就是四川人,現在,他更想知道:自己的親人是否躲過了這場災難?
然而,他卻沒有辦法知道這個答案。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現在在哪裏,姓什麼,叫什麼。他隻記得,自己是四川人,差不多五六歲時,被人拐騙至福建,至今已十六年了。從被拐騙的那一天起,他心底裏埋藏著的找父母的願望,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沒有一天熄滅過。而在汶川地震這一特殊日子裏,他決定要將這個願望付諸行動。
據這個男孩回憶,他在被帶往福建莆田後,先是在人販子家呆了三個月,後被賣給了一戶殘疾人家庭,改名叫阮誌銘。殘疾人有一個智障的妻子,當時有兩個女兒,想再買一個兒子。但是他並不知道自己智障的妻子已經懷孕,買回男孩不久,他妻子給他生了個兒子。於是,男孩成為了他們家的累贅。殘疾人在一個單位門口修鍾表,他知道單位裏有一位沒有男孩兒的工作人員,就問他是否可以收養男孩,因為他自己實在養活不起四個孩子。他將男孩帶給這對夫婦看。妻子一看到男孩滿臉的抓痕,一種母性被激發出來,她想好好地保護這個男孩兒。這時男孩已經六七歲了,雖說撫養一個這麼大的孩子有很多難處,但他們還是決定收養。養父母給這個孩子取名“誌堅”,希望他能有誌氣,長大後有能力時,可以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誌堅雖然在新的家庭裏享受到了很好的物質條件和照顧,但他時時刻刻沒有忘記尋找親生父母,時常對著地圖找四川在哪裏。誌堅念書到高一就退學了。“他是因為老想著找親生父母,才不安心讀書的。”養母十分了解他。
“5·12”地震之後,養母知道誌堅的心思,便協助誌堅開始了尋親之路。他們先是根據誌堅的回憶,搜集點點滴滴的信息,養母家人又想辦法找到了當年把誌堅交給他們的殘疾人,並通過他了解到了一些情況。就這樣,他們打出了尋親啟事,打算到廣州和四川去張貼。這時,姐姐在上網時,發現了“寶貝回家”網站專門幫助尋找被拐失蹤兒童,就把弟弟尋找親生父母的信息發到了“寶貝回家”網站上。
2008年7月13日,張寶豔收到了誌堅的尋親求助後,第一時間與誌堅的養母取得了聯係核實了情況,立即發動誌願者幫助這個孩子。
可是,十個月過去了,沒有任何消息。2009年5月初,“寶貝回家”網站誌願者小梅在比對大量尋親信息時,發現一條尋找一個叫“廿朝林”的信息與誌堅的尋親信息有吻合之處,立即安排誌願者對這兩條信息進行了詳細比對。後經福建、廣州及其他地方很多誌願者的辛苦努力,終於分別與兩家人取得了聯係,了解了更多情況,分析判斷誌堅可能就是廿家丟失的兒子!
原來,十六年前,廿家父母二人帶著獨生子來廣州打工。在建築工地裏,他們好心收留了一個自稱坐車被人騙了錢財的人。這個人同他們家人一起吃飯,跟他們的兒子林林也越來越熟悉。可是,在發工資那一天,那個人和另一個工友還有林林同時不見了。十六年來,廿家父母為了尋找兒子,幾乎傾家蕩產。但是,卻一直沒有搬家,一直住在那個小平房裏。父親說,不找到孩子不能搬家,孩子認得家,隨時都可能回來,搬家了孩子就找不到家了。
十六年後,孩子終於有了消息,父母激動得一夜沒有睡覺。
2009年10月16日,“寶貝回家”網站誌願者安排誌堅與父母通電話後,確信誌堅就是他們十六年前被拐走的兒子。深明大義的誌堅的養父母,也為誌堅和他的生身父母高興。在養母陪伴下,誌堅當晚就坐上了來廣州的汽車。
10月17日,在“寶貝回家”誌願者“北方百合”、“福建毛毛”的安排下,誌堅和父母終於在廣州相見。十六年後的團圓,讓誌堅和父母緊緊相擁哭作一團,其場景,讓在場的人無不動容。盡管養父母家的條件比親生父母家的條件好很多,但誌堅還是選擇了在親生父母家生活。
……
2008年10月的一天,“寶貝回家”網站收到一份來自大洋彼岸一個叫茱莉婭的美國母親的求助信。信中提到的克瑞斯汀,是個中國孩子,是茱莉婭於2000年在洛陽孤兒院收養的。孤兒院的人介紹,據這個男孩說,他一年前被一個人給偷去了,後來他跑了。跑了之後,他到處流浪,在洛陽被送到了孤兒院。不久,便被美國媽媽茱莉婭收養,如今已經十七歲了。
茱莉婭收養克瑞斯汀後就一直在通過各種渠道在中國尋找克瑞斯汀的出生地:“我覺得我的兒子有權力知道他自己的身世。”
開始時,茱莉婭通過一個中國朋友在北京委托一位律師尋找,可是一直沒有消息,茱莉婭一直很著急。一次,她在國際互聯網上發現了中國有個“寶貝回家”尋子網站,專門免費為被拐兒童尋找親人。她欣喜若狂,立即給“寶貝回家”尋子網站寫來求助信。
茱莉婭在信中介紹,據孩子的陸續回憶,克瑞斯汀出生的地方叫“董家溝(音)”,省份是山西、陝西還是哪個省說不清。出生時的名字叫“景家成(音)”,生母的名字叫“邵菊蓮”,生父的名字叫“景告寬(音)”,都是醫生。他們那裏有犛牛。
張寶豔看到後,立即發動全國“寶貝回家”的誌願者開始尋找工作。誌願者張律師把帖子發到搜狐博客上,立刻被搜狐置頂,瞬間點擊率上升,很多網友被美國母親無私的母愛打動,加入尋親的行列。
首先孩子初步確定有可能是山西、陝西、河南人,然後就把孩子回憶起來的一些細節發到“寶貝回家”三個地方的誌願者群裏去大家討論。孩子記得小時候的村子是“董家溝”,大家就先網上搜索“董家溝”或者“東家溝”,結果這三個省搜索出接近20個董家溝。孩子還“記得他的母親或祖母會製作麵條,並將它們掛起來晾幹”,河南的誌願者否認了當地有這個習慣,暫時排除了河南。
孩子見過犛牛一樣的東西,陝西、山西都沒有犛牛,隻有西北地區才有這種動物,而且那邊比較幹涸,很少有綠地,大家又把陝西、山西暫時排除了。
大家分析孩子應該是河南附近的省市,那裏有犛牛。同時缺水,那個省還有個地方叫董家溝。這時“寶貝回家”誌願者“廣州花都”換了思路,在網上開始搜索孩子父母的名字。可是,由於同孩子父親名字相同相近發音的名字很多,隻有母親的名字範圍小點,於是抱著一絲希望搜索了一下,網頁上還真搜出一個“邵菊蓮”。再進行搜索,發現“邵菊蓮”曾經在某個期刊上發表過一篇關於醫學的文章,文章是兩個人聯名發表的,另外一個名字叫靳高科。
“靳高科”同孩子提供的生父名字“景告寬”發音很相近,大家看到了希望。再深入搜索,了解到邵菊蓮是寧夏隆德縣縣城的醫生,而孩子記憶中父母就是醫生。然後,廣東誌願者“一米陽光”找到廣東湛江的“寶貝回家”誌願者“米蘭”,讓他幫助核實一下這兩個人的住址。資料顯示,兩個人的居住地址是一樣的,初步確定應該是夫妻。同時又在網上搜索到縣城附近有個“董家溝”。
電話打到縣城醫院,詢問這兩個人的情況。醫院提供了靳高科的電話,廣州的“寶貝回家”誌願者“兜媽”馬上打電話過去,是一個男子接電話的。讓人高興的是,男子首先承認了自己是靳高科,也承認愛人叫邵菊蓮。但是,“兜媽”還沒來得及高興,靳高科就否認了自己丟過小孩,然後就掛斷了電話,再打電話就不再接聽。
“兜媽”和“一米陽光”感覺這個事情比較蹊蹺,就聯係廣西的幾個誌願者,進行溝通。
也許是“寶貝回家”誌願者的執著和愛心也讓老天動了惻隱之心,刻意做出了安排——
廣西一名誌願者再次把電話打到縣城醫院,想找一個醫生先從側麵了解一下靳高科的情況。然而,令他萬萬沒有想的到是,這次接電話的醫生,竟然是靳高科的同鄉!這個醫生說,靳高科早年確有一個男孩送人了,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一直諱莫如深,在別人麵前從來不提這件事。
誌願者心裏有了底,於是繼續給靳高科打電話。可是,靳高科還是不接。誌願者毫不氣餒,不接電話就給他發信息,說明目的,希望他能夠提供幫助,並且把孩子現在的照片發給他。靳高科終於被感動了,終於接了電話。他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就是孩子的親生父親。”
開始,誰都沒有料到是這個結果,有些不相信。靳高科為了證明自己的身份,說出了孩子身上一個很隱蔽的胎記。經過核實,確實對上了。
原來,靳高科在孩子丟失以後,找了好多年沒有找到。為此,他曾受過騙,所以當誌願者打電話過來時,他以為又是騙子。這是他不接電話的原因之一。再一個原因是,他違反計劃生育的事別人還不知道。
於是他說出了孩子丟失的經過。
孩子出生時,由於家裏還有一個男孩,違反了計劃生育政策,他就把孩子放到鄉下的哥哥家,一直由哥哥和母親代替撫養。此後孩子便管生父叫“二大”,管伯父叫爸爸。六歲該上學的時候,孩子才被接回縣城。孩子回來上一年級的時候,有一天靳高科帶著孩子由縣城回鄉下看望哥哥和母親,沒想到在車站孩子被偷了。
因為孩子被偷,哥哥還把弟弟狠狠地打了一頓。
當美國媽媽得知自己收養九年的克瑞斯汀終於找到了生身父母,抑製不住興奮心情,立即把消息傳給了親戚朋友。克瑞斯汀養母的弟弟和妹妹也為克裏斯汀終於找到了親生父母而高興。2009年8月29日,克瑞斯汀放假了,同他的養母和養母的妹妹、弟弟,一起來到了中國。
一早,在北京凱萊大飯店的一層,等候與兒子相會的靳高科、邵菊蓮夫婦坐在沙發上不時向門口張望。他們昨天下午乘飛機來到北京,一起來的還有他們的弟弟靳小旺和天天念叨孫子的奶奶。
來自美國NBC、《洛杉磯時報》及鳳凰衛視、北京當地的多家媒體共十多名記者圍攏在一家人身邊采訪。在隆德縣醫院做內科醫生的靳高科擔任了全家的“發言人”,平靜地回答著問題:“我們現在非常期待與兒子相會,但也有些忐忑不安。”
9時30分左右,茱莉婭和她的姐姐、弟弟一起帶著克瑞斯汀即靳家成走進大廳。靳高科和妻子猛衝過去抱住兒子,爆發出嘶啞的喊聲:“兒子!可找到你了!”一家人團團抱住,隻是哭喊,眼淚流得滿臉都是。同樣不停流淚的茱莉婭,上前與靳高科一家人擁抱,哭聲仍沒有停止。
家成顯得比較緊張,除了靳高科等家人爆發的哭聲,屋裏的多台攝像機也使他不適應。他回頭看了一下淚流滿麵的養母朱莉婭,朱莉婭哭成淚人。“坐下說,坐下說。”在翻譯人員、誌願者們的勸說下,兩家人擠坐在沙發上,靳高科的妻子和母親一左一右緊緊攥著家成的胳膊,眼睛上下打量著孩子,麵巾紙用了一遝又一遝。瞬間,屋裏陷入了短時間安靜,雙方都不知道怎樣開口。“請大家先離開,讓他們不受打擾地享受一下,就十分鍾吧。”組織這次見麵的北京誌願者提出建議。於是誌願者和各方媒體記者擦著淚水,走出了屋子。隨後,服務員又送進去一大遝麵巾紙。
在這十多分鍾的時間裏,兩家人這才不受幹擾地盡情地擁抱、交流。靳家人把感激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茱莉婭反複表達的欣喜之情,讓亦是淚流滿麵的翻譯忙得不可開交。雙方互贈禮物時,靳高科和靳小旺拿出了一個小算盤,家成拿起算盤,連說記得記得,“小時候我玩過算盤”。靳高科一家人還準備了糖果、針織披肩、寧夏的枸杞等贈送給茱莉婭一家,而茱莉婭則準備了帶有家成照片的懷表和家成在美國成長的相冊。家成在馬裏蘭州讀十年級,曲棍球打得很好還獲過獎呢。看了照片,爸爸媽媽連說,家成小時候就挺調皮,愛玩。翻看著記錄家成在美國學習、生活的照片,聽著養母茱莉婭介紹家成的情況,靳家一家人個個淚水止不住地流淌。特別是家成的母親和奶奶,哭得更厲害。
兒子找到了之後,兒子的去留問題,擺在了兩家麵前。做父母的哪有不想把兒子留在身邊的?不過,家成的爸爸對這件事看得清楚,想讓兒子回到中國、留在身邊不現實,也無法實現——不僅兒子不會一句家鄉話,而且兒子因生活環境的巨大差異,所接受的教育和思想也有了巨大反差,不想讓家成留在爸爸媽媽身邊,還讓他回美國去。爸爸靳高科表示,茱莉婭是個偉大的母親,她將家成從孤兒院中帶到美國,養育長大,我們非常感激她,將來兩個家庭越走越近,團團圓圓,我們都是家成的父母,對家成一樣的愛。他不僅自己同意茱莉婭的意見,還做通了家成媽媽及其他親人的工作。
茱麗婭感謝家成爸爸媽媽的寬闊胸懷,表示一定把家成教育好,將來成為一個有用的人。
2008年11月24日,張寶豔在“寶貝回家”網站上看到一個1989年被拐到福建的孩子小肖正在尋找父母的信息後,立即發動誌願者給予幫助。湖北誌願者“笑語盈盈”及寧波誌願者“甘霖”很快就聯係上小肖,他們把小肖請到“寶貝回家”西南誌願者群中,了解小肖的被拐情況。在小肖的記憶中,他出生在1985年,家鄉可能是四川,他是五歲的時候被一男一女兩個人販子以五千元的價錢賣到福建的。小肖現在已經大學畢業參加了工作,盡管養父母對他也是百般嗬護,可在他的心中還是忘不掉遙遠的家鄉與親人。可是,由於時間太長了,小肖隻記得家門前有一大樹,其他什麼也記不起來了。